婦人見到阿蘅的瞬間瞳孔驟然放大“像,太像了!”
管事模樣的男子要比婦人冷靜許多,以審視的目光打量少女,也不禁點頭。
確實像那位早逝的三太太,隻是怎麼渾身濕透了也不換衣裳?
“咳。”男子咳嗽一聲,提醒激動的婦人,“還是先問清楚。”
婦人回過神來,目光緊盯阿蘅“姑娘可記得小時候的事麼——”
阿蘅皺眉“二位直接說清來意吧,我家中遭難,實沒有心思猜東猜西。”
恢複冷靜的婦人張張口,卻不知如何說了。
總不能直接對一個小姑娘說我們懷疑你是我家丟失多年的孩子,所以找上門來了。
還是要找這家裡的大人聊聊。
婦人正尋思,屋裡傳出陳母的聲音“蘅兒,蘅兒——”
阿蘅忙轉身進屋。
陳母半靠著疊起的被褥,瞧著竟有了些精神“蘅兒,外頭是什麼人?”
“自稱京城來的一男一女。娘,您彆為這些費神,好好養著。”
陳母臉色猛然變了“京城來的怎麼會來咱們家?你爹……他們是不是衝你爹來的?蘅兒,你快走,快走!”
見母親嚇得不輕,阿蘅忙道“您彆怕,他們應該不是衝著爹爹來的。那位嬸嬸見了女兒就說像,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兒……”
陳母愣愣聽著,突然一個激靈,衝著門外喊“芳洲,把客人請進來!”
得了陳母的話,芳洲領二人進來。
婦人看到形容枯槁的陳母一怔,行禮道明來意“您是陳家娘子吧?我們是京城秋家的,十年前我家六姑娘隨大人逛花燈走丟了……上個月一位親戚路過此地探望在道觀靜養的外甥,遇見令愛,發現她酷似我家三太太,回京後便給我家送了信兒,家中主人命管事與奴婢前來確認……”
阿蘅聽愣了。
對她來說雖過了十年,可能是那個被鮮血浸透的大夏太苦了,過往的的美好記憶反而深刻入骨。
上個月她去見白大哥時確實遇見一位氣度不凡的婦人,總是盯著她看。
“咳咳咳。”陳母咳嗽不斷,眼睛卻亮得驚人,“你是說,我家蘅兒是你家丟失的姑娘,可……可記得你家姑娘丟失時的穿戴?”
“我家姑娘丟失時隻有五歲,穿著一身紅襖紅裙,袖口裙擺繡著彩蝶……對了,還有一個香囊,一角繡著個‘蘅’字,是我家姑娘的名字……”婦人說著看向阿蘅。
不光長得像,也叫蘅兒,不可能有這樣的巧合。
陳母紅著眼圈吩咐芳洲“去西屋把櫥櫃最下頭壓著的箱子拿來。”
不多時芳洲抱著個木箱過來,在陳母示意下打開。
裡麵疊放著的襖裙與荷包雖已汙損陳舊,卻正是婦人形容的樣子。
“姑娘,真的是姑娘啊!”婦人哭著拉著阿蘅的手,“姑娘還記得奴婢嗎?奴婢是您的乳母……”
阿蘅沉默不語,陳母輕聲說起往事“十年前我與蘅兒她爹在定州地界的一處山道遇見了蘅兒,當時她不言不語,不哭不鬨,似是嚇狠了。不遠處有具頭破血流的男屍,應是被落石不幸砸中……”
婦人與管事對視一眼。
定州毗鄰京城,看來拐子帶著六姑娘才離開京城就出事了。
“我們把蘅兒帶回了家,因她隨身香囊上有個‘蘅’字,猜是她的名兒,便還是取了這個名兒。”
“陳家娘子的恩德,奴婢代家中主人謝過了。我們這次來就是想接六姑娘回去,陳家娘子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
陳母不覺彎唇“蘅兒能有人疼,我就知足了。”
“娘——”
陳母握著阿蘅的手,眼睛卻看著婦人“我想與蘅兒說幾句貼己話。”
婦人與管事退到了堂屋。
陳母深深看著阿蘅“蘅兒,你去把濕衣裳換下,娘有話對你說。”
阿蘅默默換過衣裳,把濕發用碎花布包裹好,回到陳母身邊。
“蘅兒。”陳母抬手碰了碰女兒冰涼的臉頰,滿眼慈愛,“你爹前幾日出了意外去了,娘……娘也不行了,還好我的蘅兒是有福氣的,還有親人在……等——等等你就隨他們走吧,去京城過好日子……我的蘅兒本來就該過的日子……”
阿蘅淚如雨落,不斷搖頭“我不離開您……”
“傻孩子,娘要去找你爹了……你聽娘說,你還有個姐姐,是爹娘的親生女兒,丟失時和當年的你差不多大……本來娘想把這個秘密帶到地下去,沒想到蘅兒的親人能尋來……娘貪心地想,或許你姐姐還活著,或許蘅兒也能遇到你姐姐……”
“娘,我會找到姐姐的。”
“娘不要你做這種承諾,隻是怕你們姐妹真有相見那日卻不相識。蘅兒,你答應娘,不許刻意去尋你姐姐,那是大海撈針——”陳母用力握了一下阿蘅的手,“答應娘!”
眼見母親麵色潮紅,呼吸急促,阿蘅忙道“我答應您!”
陳母笑了笑,已有些看不清女兒的臉了,卻突然想到什麼,抓著阿蘅的手更用力了些“蘅兒……你爹是給娘去城裡請大夫的路上出了意外……不……不是因為尋你……”
飽含慈愛與不舍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蘅兒不要自責……”
用力握著女兒的手驟然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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