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得很低,天空中時不時傳來輕微的轟鳴,像是遠方無形巨獸的喘息。鋼鐵工廠區的高塔聳立,機械臂不知疲倦地運轉著,吐出的黑煙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將整片區域罩住。地麵上,鏽跡斑駁的管道蜿蜒穿行,像是這片鋼鐵森林的血管,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油脂和鐵鏽的氣味。
廠房外圍,積水的路麵反射著昏黃的燈光,泥濘中還漂浮著幾隻死魚。靠近排水口的地方,一灘散發著熒光綠的液體正慢慢滲入泥土,邊緣燃起了細小的泡沫,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一具乾瘦的屍體癱在巷道邊,手裡攥著一個破舊的金屬飯盒,盒子裡還留著半碗黏稠的湯水。屍體的麵部肌肉已經完全萎縮,眼眶深陷,嘴巴張得極大,仿佛臨死前曾拚命呼吸卻無法吸入一絲空氣。他的手臂皮膚泛著灰綠色光澤,細密的裂紋蔓延到指尖,指甲下隱約透著紫黑的淤血。
風吹過,帶著細微的金屬顆粒擦過他的臉頰,像是某種無聲的挽歌。
不遠處的工人宿舍樓外,幾個穿著破舊工裝的人圍成一圈,低聲爭論著什麼。一個女人緊緊抱著一張老舊的照片,嘴裡反複念叨著丈夫的名字,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刮過鐵板。她身旁的男人試圖安慰她,但他自己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臉上布滿汗水。
“全是騙人的……說是檢查過了水質,結果呢?”一個工人低吼,聲音中夾雜著憤怒與恐懼,“我們喝的水都成了毒藥,他們那些狗娘養的居然還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閉嘴。”另一個男人猛地打斷,目光迅速掃過四周,壓低聲音,“你不要命了?那幫混賬隨時會來收拾我們,彆再惹事了。”
“還怕什麼?都死了這麼多人了!下一個是誰?是你,還是我?”第一個工人不甘示弱地吼回去,眼中燃著怒火。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不安,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會崩斷。
宿舍樓的牆角,一隻生鏽的飲水機哢噠一聲掉下一滴水,落在地麵上,濺起一點熒光綠的漣漪。空氣中的氣味變得更刺鼻,那是一種腐爛和化學物質混合的味道,令人幾乎窒息。
廠區深處的主控大樓裡,一片昏暗。巨大的顯示屏占據了整麵牆,屏幕上閃爍著各種複雜的數據流,冷光映在坐在辦公桌後男人的臉上。他臉上的表情冷漠得像雕塑,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節奏分明的聲響。
“他們鬨得怎麼樣了?”他開口,聲音低沉而冰冷,像是鐵塊在地麵拖行。
坐在對麵的年輕助理身體微微一顫,連忙低頭翻動手中的終端:“有點……難以控製了,尤其是那些死者的家屬,他們開始懷疑是水質問題。”
“懷疑?”男人冷笑一聲,語氣裡沒有絲毫波動,“讓媒體多做些工作,找到替罪羊,散布傳染病的謠言。至於賠償金,控製在最小範圍內。讓他們知道,鬨得越大,死得越快。”
助理點點頭,迅速在終端上敲下一串指令,隨後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可是,韓經理,那些化驗結果如果……”
“結果可以改。”韓慕城的手指一頓,目光轉向助理,眼神銳利如刀,“記住,我們不需要解釋,我們隻需要他們閉嘴。”
助理連忙點頭,不敢再多說一句。
主控室外,走廊儘頭的垃圾桶旁,瘦小的江子川正躲在陰影裡,屏住呼吸。他的額頭冒著冷汗,雙手死死抓著懷裡的水瓶,瓶蓋緊閉,瓶身裡晃動著一汪熒光綠的液體。
他微微探出頭,目光落在主控室緊閉的門上,耳邊仿佛還回蕩著韓慕城剛才那句冰冷的命令。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吞咽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得有人做點什麼……”他低聲喃喃,聲音幾不可聞。他轉身,貓著腰快步離開,身影迅速融入黑暗之中。
工廠外,遠處燈光閃爍的高塔映在一片汙水坑裡,微微扭曲著,看起來像一隻怪物的眼睛正在暗中窺視著這片肮臟的土地。
電視屏幕上,韓慕城正坐在一張設計極簡的黑色椅子上,身後是主控大樓那冷硬的鋼鐵背景。他的身姿挺拔,麵無表情,像是被鋼筋鑄就的一部分。麵前的記者握著一支帶有公司lo的麥克風,聲音尖銳:“韓經理,請問對於鋼鐵工廠區近期頻發的工人死亡事件,您的公司有什麼解釋?”
韓慕城抬了抬眼,雙手交疊在膝蓋上,聲音沉穩:“首先,我必須表達對逝者家屬的深切同情。我們的工廠一直致力於為工人提供安全的工作環境,任何意外發生都是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
“可是,有人懷疑這些死亡與飲用水汙染有關。”記者的語氣鋒利,試圖刺破那層冷漠的表象。
韓慕城輕輕揚起嘴角,仿佛這問題不過是微風拂過金屬:“關於這一點,我們已經展開了詳細的檢測,並且得到了權威機構的認證報告。數據顯示,我們的水質完全符合聯邦標準。所有的傳言,都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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