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開那扇略顯陳舊的門,一股子沉悶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昏暗的光線中,劉海中蜷縮在牆角的長椅上,像隻被抽去了脊梁骨的病獸,頹廢得不成人樣。他頭發蓬亂,肆意地散落在額前、臉頰兩側,油膩膩地打著綹,其間還夾雜著不少白發,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臉上滿是胡茬,青黑一片,襯得原本還算硬朗的五官此刻憔悴不堪、黯淡無光。雙眼深陷在眼窩裡,空洞無神地望著地麵,周身散發著一股絕望與喪氣,那身平日裡還算整潔的衣裳,此刻也皺皺巴巴,布滿汙漬,下擺還參差不齊地耷拉著。
二大媽一瞧這場景,隻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厲害,眼眶瞬間紅得透亮,淚水洶湧而出,“哇”的一聲哭號起來,她甩開侄子的攙扶,幾步奔到劉海中跟前,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顫抖著捧起劉海中的臉,泣不成聲:“孩他爹啊,你咋變成這副慘樣啦,咱家的天可塌了呀,你這一進去,往後日子咋過喲!”那哭聲悲慟欲絕,在狹小的房間裡回蕩,撞在牆壁上,又彈回眾人耳中,揪得人心尖生疼。
劉海中被這哭聲猛地喚醒,渾濁的雙眼聚焦在妻子滿是淚痕的臉上,嘴唇囁嚅著,眼眶也泛起微紅,喉嚨像是被堵住,半晌才艱難地擠出一句:“彆哭了,哭也不頂用,都是我作的孽啊。”說著,他抬手想給妻子擦擦淚,可那手哆哆嗦嗦,在空中晃了幾下,才勉強碰到妻子的臉,手指輕輕撫過那滾燙的淚痕,儘顯無力與懊悔。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抽抽噎噎好一陣子,悲傷的情緒如濃稠的墨汁,在這小小的空間裡彌漫不散。良久,劉海中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確認門窗緊閉、並無旁人偷聽後,才湊近二大媽,壓低聲音,神色凝重且神秘兮兮地說道:“孩子媽,我跟你說,這次我舉報陳超,可不是我一個人瞎搗鼓,易中海那老狐狸,他在背後也摻和了一腳!”
二大媽聞言,驚得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嘴巴大張,呈“o”字形,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剛要脫口而出的疑問被劉海中一個淩厲的眼神給生生憋了回去。
劉海中繼續道:“我在審訊那陣兒,本可以一股腦把他供出來,讓他跟我一起扛這雷,可你也知道,咱這軋鋼廠,曆來就有那官官相護的歪風邪氣,真要是我倆都栽進去了,咱家可就徹底完犢子了,往後誰還能照應咱這一大家子老小啊。所以,我咬著牙認了這倒黴事兒,硬是把他名兒給咽下了,可咱不能白吃虧,是不是?”說到這兒,他攥緊了拳頭,關節因用力而泛白,眼裡閃爍著決絕與狡黠的光,“以後,咱家不管碰上啥難事,甭管是手頭緊巴沒錢過日子了,還是孩子工作安排不稱心啦,但凡有個為難事兒,你就去找易中海,客客氣氣把事兒跟他一說,他要是懂事兒,乖乖幫忙,那自然皆大歡喜;他要是敢耍滑頭、不聽咱的,哼,你就麻溜兒來監獄告訴我,我立馬翻供,把他那些見不得人的醃臢事兒全抖摟出來,拖他一塊兒在這泥潭裡撲騰,讓他也嘗嘗身敗名裂、吃不了兜著走的滋味!”
二大媽聽得頻頻點頭,雖說心裡頭依舊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看著丈夫這般篤定、胸有成竹的模樣,也隻能把滿心的希望寄托在這唯一的“把柄”之上,嘴裡念叨著:“但願那易中海能念著這份情,多幫襯幫襯咱家,不然咱這日子可真沒法過了。”
一旁的大兒子皺著眉頭,滿臉擔憂,插話道:“爸,這事兒畢竟風險太大,萬一易中海反咬一口,咱可咋應對啊?咱手裡真有實打實能拿捏住他的證據麼?”
劉海中瞪了兒子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懂啥!易中海他不敢,他那把柄我攥得死死的,隻要咱行事機靈,彆露了馬腳,他就得乖乖聽話,為咱家所用。以後你們都警醒著點兒,彆傻乎乎的,聽見沒?”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在這昏暗壓抑的保衛科裡,細細商討著往後的應對之策,雖說依舊被愁雲慘霧籠罩,可似乎又在絕境之中尋得了一絲“生機”,靠著這根“救命稻草”,試圖為日後飄搖不定的生活,撐起一方小小的安穩天地。
易中海在廠裡,猶如驚弓之鳥,每一步都走得忐忐忑忑,每一次跟旁人打交道,臉上雖強撐著往日那副沉穩親和的笑模樣,可心裡頭卻像揣了隻活蹦亂跳、隨時可能引爆的兔子,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廠裡這場因舉報引發的軒然大波,恰似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千層浪,即便上頭三令五申要求封鎖消息,可那絲絲縷縷的風聲,還是如同春日裡肆意飄散的柳絮,從各個隱秘的縫隙間鑽了出來,在車間、走廊、辦公室,乃至食堂的每一處角落悠悠回蕩。
“聽說了沒,劉海中這回可捅了大簍子,被安全局的人給抓走啦,好像是誣告人家技術科的陳科長,這事兒啊,沒準還跟敵特沾上邊咯!”午休時分,幾個工人圍坐在食堂一隅,一邊扒拉著飯菜,一邊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地議論著,眼神裡滿是好奇與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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