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發現鹿肚子裡,有一處長得特彆奇怪,裡麵多了一樣東西,並不屬於鹿的身體,但由於時日久遠,早已與身體長在了一起,隱隱有脫落的跡象,摸著那物靠近腰側的位置,那裡有一個洞,正是酆王射中的位置。
她小心翼翼的將其,與鹿的內臟剝離開來,厚厚的一團,外麵被鹿肉包裹著,就要拿起來,旁邊又了個人,王玄之已經拿著清水過來了。
道一就著雙手遞過去,在清水下衝洗,很快那東西的真麵目就露出來了,“是羊皮做的革,由於也是動物的皮肉,很容易便與鹿肉長在了一起,興許是它進食時,不懼吞了進去。”
她就要展開卷起來的羊皮卷,王玄之卻突然伸手抽走了,他將羊皮卷拿在手中,自己打開看了一眼,又立刻合了上去,那一刻,他清醒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勞煩張公公了。”
張德心驚肉跳的走過去,正要伸手接過來,酆王冷哼道:“什麼臟的臭的,也敢往阿耶跟前遞,張公公什麼時候這麼不講究了。”
道一沒能看到上麵的東西,她也不在意,又蹲下去,開始縫合鹿的身體,很快就將鹿縫好了,聖人在端坐在上方,不經意的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王玄之,接著就是瞪了眼,喋喋不休的酆王,在後者啞然失聲後,沉聲說,“張德。”
張德如釋重負,接過羊皮卷,氣都不帶喘的交給了聖人,許是方才跑得太快,他感覺心跳得好厲害,真是年紀大了,不服老都不行啊。
聖人也不嫌棄上頭還餘下的味兒,就這麼拿在手上打開了,上麵就兩句話,他卻看了好長時間,吐得雙腿有些發軟的臣子,相互攙扶回來,方要感歎這暑氣重了,累得他們中暑暈了,上天像是垂憐他們似的,移來大片烏雲,聚於頂上。
初夏的天,沒了太陽,瞬間就涼快了,他們顫顫巍巍的雙腿,在看到聖人的麵色時,頃刻就站直了,僵的,有沒有人能告訴他們,吐個苦水的功夫,誰又對聖人不敬了。
聖人立刻給了他們答案,他毫不嫌棄的將那羊皮卷塞進了袖兜裡,“酆王禦前失儀,於酆王府中禁足三月,不準任何人前去探視,亦不準府中人外出。”
“阿耶!”酆王還想再說什麼,聖人閉著眼一揮手,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張德你領一隊人,先將酆王送回京城。”
張德領了份苦差事,他找禁軍頭領要了一隊人,好巧不巧的,陳舒光也在裡麵,“老奴對不住了,王爺請吧。”他頷首之後,一隊禁軍圍著酆王,後者氣憤的一甩手,卻是什麼也沒發作的跟著走了。
聖人的好興致全無,他揮了揮手,“夏獵便到此為止,”又瞥了眼悄悄拖著鹿,就要溜走的人,“朕記得你手底下的仵作,沒打著獵物,那她臉上的傷,又是從何而來?”
王玄之同傻愣住的人說,“還傻站著做什麼,陛下在問你話。”
道一摸摸臉,指不定風一吹,就沒了痕跡,上林裡就有許多的藥草,她都懶得摘了來擦,同幾人說過之後,才沒人在意的,但王玄之出林前,替意叮囑了一番。莫非就是等著此刻聖人的發問?
她心裡有好多問題,卻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鹿,有板有眼的站著,又是那個得道高人的模樣,“方才在林中逐鹿時,酆王爺以為我想搶那頭鹿,情急之下,一時失了手——”
李尚書目露讚賞:這小子真勇敢。
盧尚書心中平衡:比某那個不成器的孫子,還要勇上三分。
京兆尹無奈扔頭:再如此下去,這長安城就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聖人眸色更深了些,他並不懷疑道一的話,而是在想,究竟是誰利用了老四,是自家那幾個不成器的,還是其他人,麵上卻是笑了起來,“回頭朕讓宮裡頭,送一盒藥膏過去,年紀輕輕的,彆留下疤痕了。”
陸雲站在後麵不顯山不露水的,聽得這話也不由垂眸笑了,王玄之教她的那話,早一刻說,晚一刻說,都沒有此時說,效果更好了。
天家父子,先是天家,再是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