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冠城外,東部平原。
三人在原野上疾馳。
出城的時候天還沒亮,現在已經隱隱看得見天際魚肚白的亮光了。
“就這麼過去你確定沒問題?”阿依凝偏過頭問,“一開始你說第二天彙合,我還以為你是怕莎耶聽到真相一槍把伱捅死。”
“唔,我也覺得!”
羅維黑著臉看著前方,雖然這的確稱得上值得擔憂的事情,但他還沒到躲著不敢見她們的地步。
他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多關心你們自己吧,一夜沒睡,今天可是要從礦坑一口氣衝到靜寂庭院。”
“我、我已經做好覺悟了!”
“……我也是。”
兩人先後表達出了滿滿的乾勁。
結果到最後這兩人真的一點都沒休息,拜其所賜,他現在的狀態可是非凡。
羅維扯了扯胸口的繃帶,出城前他們也順路在東街影宿那裡打聽到不少消息,但無論是城內的戰爭還是北邊天空的浮遊都市,眼下都沒確保他的人平安無事來得重要。
至於那件肚兜?
那當然是當著阿依凝的麵猛吸一口,然後狠狠地收起來了。
從妹妹那恨不得追他砍八條街的氣急敗壞來看,羅維估摸著這不是她新買的。
天之翼號的墜落點在平原偏東外側,似乎是在墜落前有意控製方向,選擇了靠近獅苑邊境較為平坦的一帶。
眼下已漸漸看得到了。
草地被劃出一片長長的拖痕,泥土都翻了起來,戰艦的狀況倒是沒有想象中嚴重,隻是側斜著停靠在那裡,動力部分一片焦黑。
羅維三人走了過去,獅苑皇家騎士團和王女工匠團大半都在草地上埋頭作業,四周點著地脈石礦燈,看架勢也是忙活一整個通宵了。
有騎士認出薇彌爾,便沒有阻攔,讓他們一路來到了戰艦底側的施工通道。
三人剛準備走進去,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不要再勸我了!我以「天秤」之名發誓!和殺死他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羅維嘴角一顫停了下來,薇彌爾和阿依凝同時看向他,後者的眼神要更幽怨一些。
真是情深義重啊。
彆莎耶了,想想先怎麼過這一關吧。
羅維:“……”
不等他們有什麼動作,裡麵的人走出來,和他們撞了個照麵。
洛芙禮頓了一下,麵部表情僵在了那裡。
“你們……”
她穿著一身灰白色的精致公主裙,左手臂吊著繃帶,看起來剛被臭罵一頓的塞婭沮喪飄在她身邊。
薇彌爾抿了抿嘴上前。
“洛芙禮,你的手……”
“沒什麼,戰艦落地的時候撞到了而已,”洛芙禮把頭側向一邊,聲音低了下去,“……你們來了。”
她的裝扮依然像瓷娃娃那般精致,臉上卻沒有了往日裡那樣的神采。
阿依凝側頭看了羅維一眼,閉了閉眼也走上去。
“時間緊迫,進去說吧。”
……
戰艦的會議室裡,幾人重新見到了放逐魔神及兩名魔將,另外一名魔將凱絲在趕回來確認後就回城裡找她們,兩邊應該在路上錯過了。
沒顧著寒暄,薇彌爾迅速表明來意,傳達了靜寂庭院現在的狀況。
“我們不能放著阿忒塔娜不管,所以我希望可以立即行動,在傳送失效的限製前提下,今天就要趕到庭院與母神彙合。”
“……”
“……”
場上有數秒的短暫沉默。
並非這樣的行動不讓人滿意,洛芙禮也很擔憂阿忒塔娜的狀況,但……
不僅提前收集了各種有價值的情報,甚至連每一步該怎麼走都深思熟慮想好了。
她未免也太振作了吧。
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不應該比自己還難過才對嗎??
把一切布置得如此井井有條,甚至還有心思擔心戰艦這邊的問題,反而會讓人擔心她隱瞞了什麼危險,是不是已經打算不留顧慮地去赴死了。
“薇彌爾,”洛芙禮深深看著她,“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們?”
“誒?”薇彌爾驚訝抬起頭來,“你怎麼……唔,沒、沒有!”
“……”
洛芙禮看著她的反應神色一沉。
果然。
她吊著綁了繃帶的手臂,歎了口氣看向一側,“你沒必要在我們麵前偽裝,誰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阿忒塔娜的事如果是真的,那就應該說出來一起想辦法才是。”
“咦……咦?你們、你們已經知道了?”
“那當然,”洛芙禮轉回來看著她,“你瞞不過我的。”
阿依凝:“……”
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對話,是不是哪裡產生了偏差。
等等……雖然這裡的確由薇彌爾來解釋最為合適,但真的不是某人故意製造出的誤會嗎?
薇彌爾弱弱看了羅維一眼。
怎麼辦……她們怎麼知道的?要說嗎……?
“那就說出來吧,”羅維冷冷閉上眼,“本來就是該告訴他們的。”
“?”
幾人都朝他看了過來,沒有做過介紹,不明白薇彌爾開口為什麼還要經過她。
薇彌爾卻在這時得到指示後開口了。
“沒、沒錯……羅維其實沒有死。”
洛芙禮收回神色,單手擱在腿上往後靠了靠。
看吧,我果然……
“哎?”
她眼神一晃,陷入了雜魚般的呆滯。
“他現在就在這裡,要是動手的話……我、我會攔著的,”薇彌爾低著頭思考著合適的說辭,“哦哦,還有,我和那個黑衣少女不熟!”
“……”
幾人在場上掃了一圈,來回幾遍後,包括從未開過口的魯尼在內,最後都帶著極度的疑惑把目光停留在了阿依凝身上。
阿依凝臉色一黑。
你最後那句是多餘的吧,我怎麼可能會是他!
洛芙禮還在原地發愣沒能抬起頭,烏爾斯沉默片刻,忽然略有些尷尬地彎起了嘴角。
“所以……你布置儀式成為了神格者?”他抬起目光,正對著羅維本人。
從進來那一刻他就察覺到一絲隻有上位魔神間才能感知到的氣息,但若有似無到仿佛不是同一個次元般,他也隻是掃過一眼後就出於禮貌沒有再看。
如果排除到最後看起來沒有道理補上的一句,那麼答案恐怕就呼之欲出了。
“…嗯。”
羅維將右手虛握放在桌上,一個黑色的電球在他手心具現,並在加大神力灌注後轉變成渾濁的灰,再到純白。
白色的那一刻,他已經維持不住力量,隻閃動了一瞬便隨著整個球體消失無蹤。
烏爾斯的魔瞳依然注視著那一幕消失的地方。
最後他無奈露出一個苦笑。
“你還活著,真是個奇跡,不……還能穩住這股力量,甚至讓我大開眼界了。”
“怎麼,這能抵掉我威脅你辦事的人情嗎?”羅維調侃道。
“但最開始,整件事一定程度不也是我委托你的人情嗎?”
兩人都笑了笑,聽得周圍女性一頭霧水的。
羅維慢慢鬆了口氣,他展示出來就是不想在接下來的行動中掉鏈子,讓烏爾斯幫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問題。既然放逐魔神都判斷他穩住了力量,姑且是可以放下心了。
“這些事以後有機會再聊,”他收斂起神色說道,“既然你們都沒事,現在最重要的是阿忒塔娜的事情,莎耶現在在哪裡?”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刻意避開了洛芙禮的方向。
現在還是不要太刺激她了,該找他算的賬,等解決完靜寂庭院的事情,再一起算吧。
在場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羅維皺起了眉頭,“難道她現在不在戰艦上嗎?”
他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戰艦沉了隻要洛芙禮沒事,那現在也做不了什麼傻事。
但是莎耶如果一意孤行要走,在場的人不動真格恐怕沒人能留得住她。
這次過來也是為了確認這一點,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這幾個蠢的蠢、傻的傻、戰艦沉的沉,再做出什麼傻事,他都不知道工匠會要怎麼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