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公主府內,月掛中天,銀光輕灑。
沮渠牧犍溫柔地哄著懷中女兒,大手輕拍她背脊,顯出無儘柔情。
小公主漸漸沉入夢鄉,稚嫩臉頰上綻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純淨無瑕,看得人心裡也溫柔了幾分。
入冬了,姑臧也冷,但比起平城還是要暖和一些。他還不習慣平城的溫度,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窗戶輕輕搖曳,一股凜冽寒風悄然侵入,沮渠牧犍不禁打了個寒顫。
入冬了,平城寒意砭骨。
其實,姑臧的冬日也很冷,但比起平城稍微要好上幾分。
關窗的時候,沮渠牧犍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心中頓覺淒涼。
下一瞬,他叮囑榮嫂看好公主,自己則闔上門,望武威公主寢居而去。
來的時候,他拜候了拓跋月的母親長寧公主,又記清楚了寢居的位置。
不遠處,寢居亮著燈,漫出溫暖光芒,沮渠牧犍不由想到二人相擁而眠的熱意,方才淒涼的心緒也散去不少。
孰料,他剛走到扇雕花木門前,霍晴嵐與阿澄便拉門走出,好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立在那裡,擋住他的去路。
“駙馬,公主已然歇下了。”霍晴嵐道。
聲音輕柔而堅定,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溫和,卻又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知道,我也要歇息。”沮渠牧犍刻意放平語氣。
“對不住了,駙馬,照大魏宮的規矩,未經公主宣召,駙馬不可入內。”她斂了笑容,臉色微微一肅。
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長,與身後昏黃燈影中的寢居融為一體,仿佛她本身就是這寢居的一部分,須臾不可離分。
叮鈴——
沮渠牧犍抬首望向高聳屋簷,見那簷角懸掛的風鈴在夜風中輕輕搖曳。
鈴聲清脆,但此時卻隻讓他覺得清冷。
視線轉下,落在寢居的匾額上,見那上麵書著“望舒閣”三字,微微擰起了眉。
很自然地,他想起他x險些掐死拓跋月的那個晚上。他說“望舒閣”的名字取得很好,和她的名很相宜。她神色有些怪異,說她在武威公主府的寢居,也叫這個名兒。
接著,她夢到了李雲從,親親熱熱地喚他名。
或者,這閣名的來由,與那個男人有關?
不覺間,沮渠牧犍將拳頭輕輕攥起,仿佛凝著千鈞之力,但他深吸口氣,又在轉瞬之間,鬆開了拳頭。
再生氣又有何用?人在屋簷之下,即便是身份尊貴的他,也必須低頭遵守宮中規矩。不能硬闖,那是對公主的冒犯;不能使氣,那是對自己身份的褻瀆。
好歹,名義上他還是被稱作“河西王”,隻不過,此王非彼王。
冷風過臉,刮得沮渠牧犍一陣激靈。
於是,他緩緩收起心中的不悅,換上了一副合宜笑容,笑容中帶著幾分無奈,幾分妥協,卻也透著一股不得已而為之的從容大氣。
“那明日吧。”沮渠牧犍勉強一笑。
旋後,他轉身離去,將一肚子火氣憋回腹中,一步一步挪回女兒房中,歇在她身畔的臥榻上。
望舒閣內,拓跋月聽得關門之聲,遂問:“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