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些,漢森,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你我是同一類人,平民的生活根本不適合,你能想象自己過著朝九晚五的日子?你能想象自己整天和老婆討論孩子長了幾顆牙齒?上學吃些什麼午餐?相信我,年輕人,聽聽過來人的意見,不要勉強自己,你是在犯致命的錯誤。”
“上校,這就是你不退休享受生活,而是積極留在情報部門的真實原因?”我們很難得談及私人話題,大概是餐館的氣氛讓人有交談的欲望。
“當然,你讓我退休在家裡做什麼?看電視?那些狗屁節目簡直是對有點腦子人的侮辱。旅遊?世界的悲劇和災難還看得不夠?我告訴你,一個人不是因為生理年齡而衰老,而是從心靈開始。”拉菲特難得流露一些鋒利,偶然為之倒也頗讓人震驚。
“上校,請讓我尊敬的指出來,平常人的一切對你而言無趣,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經曆過了?我沒有安穩生活的經曆,或許我會更喜歡,誰知道呢?”我不慍不火的說道。
“算了,漢森,你知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他似乎有些喜歡我們言論的爭鋒。
“噢,那我是什麼樣的人?”我饒有興趣地問道。
“你是個天生的戰士,不抽煙、不喝酒、不吸毒、不賭博、不嫖妓,隻是偶爾找找女人,也不主動惹是生非,多數時間喜歡獨處,這是一個正常人的生活?你需要行動,行動帶給你其他方麵無法得到的刺激,是你的毒品,是滿足你黑暗欲望的享受!”拉菲特不加考慮地說道。
“你是不是看了我的心理鑒定?怎麼感覺是在和我的心理醫生說話?”我玩笑的口氣說道。
“不要胡扯,漢森,我是說真的,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你應該知道,我們組織辦事總是有計劃的。”拉菲特並沒有看到我的話有任何的幽默,人上了年紀脾氣還是變得有些粗暴,也可能他還是延續當軍官時候的說一不二。
我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掩飾思考的神情,拉菲特逼我回答自然有深意,我們的談話是處於薄冰上,有些不可預測的危險,我不完全清楚,卻也可以猜到一些。比如英國人肖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比如上麵開始擔心我的失去控製,比如軍團有些不滿我的特殊安排。我有些後悔早早和這個老狐狸聯係,多些現在不必要的麻煩,不過有些事情拖也拖不了很久,和軍團合同期滿後的安排不是容易的題目,雙向選擇可不是簡單的雇傭與否的關係。
“上校,我需要這個假期,現在真的是筋疲力儘,心力憔悴,如果再去執行任務是等著災難發生。你也是個軍人,應該了解我們行業的職業病。等我假期回來,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也能讓你我滿意。”我直接了當地說道,自身狀態的描繪不算是誇張。
拉菲特皺皺眉頭,難得同情我的樣子,解釋說道,“好,你需要時間,我們可以提供,畢竟你有自己的假期。以我個人的意願來說,我們不打擾你,等到你休假回來再談。但是你知道將軍的脾氣,他很欣賞你的能力,現在有個升遷的機會想到你,特意讓我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好消息?”我也有些吃驚,將軍欣賞我?我雖然對自己評價不低,可也不會狂妄的認為將軍會在乎我這樣的小角色,因為工具的順手的喜愛和對於人物的欣賞可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這個行當裡離出局的時候就不遠了。
“是的,絕對的好消息!”拉菲特頗為嚴肅地說道,“你知道近期一批軍官退役,軍團需要提拔經驗豐富的軍官,尤其是有情報活動背景的軍官,你可以申請軍官學校,將軍將親自的推薦你。”
我忍不住一愣,法國外籍軍團的軍官基本上都是法國人來擔任,連士官的位置沒有法國國籍的人都很難得到,軍團同意給我出任低級軍官的機會,這也算是破天荒地事情。雖然是低級軍官,可在軍團裡同樣權力重大,而且薪水待遇遠遠好過士官們。如果想要一份好的工作,倒是不錯的選擇。
拉菲特很滿意我的反應,微笑說道,“第二個選擇更加優厚,你徹底地加入法國情報機構,負責一個小組,你將有很大的權限和行動自由。”
雖然有些心理準備,我還是頗為吃驚,負責行動小組,和受命行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天壤之彆。一個是打手,一個是頭領,借用黑社會的行話來說,拉菲特是要讓我坐在山上的第一把交椅上。
“你加入軍團快要五年了,受調我們情報機構也有三年了,時間不短,完成了很多的任務,我們一直在觀察你,很滿意你的表現。將軍更是認定你有進一步發展的潛力。你應該知道這種機會不是天天有的,戴高樂將軍所言,‘偉人之所以偉大,是因為立意偉大。漢森,你不是想要一輩子就聽命於人吧?你可以走得很遠,每個貴族都有一個不是貴族的祖先,誰知道呢,沒準你可以也建立一個貴族家世!我們知道你有很好的口味,比如上好的餐館用餐,巴黎的leweler你好象很熟悉。生活中好的東西總是需要大筆的金錢,男人是要賺錢的。”拉菲特汽車銷售員的鼓動才能倒是首次展現。
我不得不承認,他這番話的卻很有誘惑力,人的野心是春天的草地,不知不覺種子就生根發芽。我為情報機構工作,薪水是軍團的四五倍,我生活不浪費,薪水大多攢下來,可工作的關係難免接觸奢侈和豪華,說視若浮雲那是假話,隻不過明白那是超過自己能力範圍的。如果變成一個行動組長,待遇上要好上幾倍,還有活動經費自由支配,我知道的幾個行動組長,都是開著最豪華的汽車。
離開兔醬日久,卻還記住曾國藩的一句話,“如遇盛事,必有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拉菲特不是善人,將軍更不是慈善家。他們誇獎我的話到不為過,問題是為什麼要今天來補償我?為什麼要找我?軍團每年吸引一批的特種行動精英,並不是我一個人適合這類行動。找我什麼用意?
“你們要讓我執行什麼任務?不是介入以色列、沙赫爾人之間的衝突吧?”我靈機一動,突然間道。
拉菲特一直在仔細的觀察我,聽到我的問題,首次流露些許不快,證實我的猜想。法國一直是以色列和沙赫爾人交鋒的土地,法國人的寬容讓很多的沙赫爾ji進分子選擇這裡作為生活基地,法國情報機構也和沙赫爾人達成默契,沙赫爾人不攻擊法國公民,法國警察不找沙赫爾人的麻煩。1972年西德慕尼黑奧運會猶太人運動員受到沙赫爾黑九月ji進分子的屠殺後,以色列派出行動人員進入法國刺殺和綁架沙赫爾人,法國一時間成了沙赫爾人和猶太人秘密戰爭的場所,法國情報機構被迫卷入,充當起裁判員的角色,時不時地會報複猶太人的過大動作。最近幾年公眾很少
聽到相關報道,但秘密的對抗還是在進行著。我絲毫沒有興趣卷進這場沒有贏家的遊戲,讓我帶領一個小組去教訓摩薩德?法國人倒是很會打算盤,我成了棋子,大家都想來利用一番!
“談執行什麼任務還有些為時過早,你要能正式的加入才能談及下一步的行動。”拉菲特保持著冷靜說道,不過還是可以聽出一點點的失望。
“上校,請轉告將軍,我十分感謝他的信任,但我需要一段時間來考慮,假期回來一定會有所決定。”我儘量的試圖表現誠意。
拉菲特藍色的眼睛冷冰冰的看了我一下,一瞬間危險距離很近。他示意侍者結賬。拿到帳單付了錢以後,他說,“漢森,好好考慮一下。你是個聰明的人,應該能走出明智的決定。”
回到汽車裡,我呆坐了很久才開車。真正的危險不是拉菲特上校所猜測的,我不願意和摩薩德的人打交道,可也不至於忌憚到躲避的程度。關鍵的問題是我的身份,拉菲特所提的兩個選擇都是我不可以選擇的。一個人加入法國外籍軍團,效忠的不是國家,而是效忠軍團本身,效忠和你同生死的弟兄們。變成軍官,或者加入情報機構,那是要效忠法國國家。軍團和國家是不同的概念,有不同的要求。我是假身份加入軍團,雖然受到例行的背景調查,沒有太費周折過關。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為按照軍團的標準沒有問題,可作為法國軍官來說就問題多多,效忠法蘭西,需要我完全的誠實,不說彆的,波斯利亞得法有關楊葉的事情我可以說嗎?
當然拉菲特給我的不隻是兩個選擇,還有第三個選擇,拒絕。我有拒絕的自由,問題後果是什麼?很多時候拒絕可以被理解為反對,反對意味著你不再是自己人,而是敵人。各個國家情報機構對於自己內部的敵人從來沒有過手軟的時候,很多時候甚至不需要證據。
我實在有些頭痛,楊葉的事情還剛剛開始,兔醬軍情局或許已經知道出事,不會用多久就能查到我的牽連。現在後院又失火,法國人想要嚴密調查我的話,他們會發現一些不太髙興的事情。
車窗外的夜色中,隱約我可以看到城中心教堂的十字架,十字架是耶穌喪命的地方,我感覺自己麵臨同樣的危險,陰影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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