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江麵蔓延著薄霧,畫舫浸在一片紙迷金醉中,花燈為鱗次櫛比的亭台樓閣鑲了金邊,仿若天上宮闕。
唐玉箋端著盤子從撫春樓走出來。
水深風大,她送完最後一道菜,轉身時突然被一道高大的影子迎麵撞了上來。
“嘩啦”一聲,盤子杯碟摔落在地。
狠戾的罡風撲麵而來,唐玉箋膝蓋一彎,堪堪躲過刮破麵皮的罡風,耳垂一痛,一縷銀發從眼前緩慢飄落。
她鬢邊的頭發削短了一截。
幾個下人匆匆趕來,反剪著唐玉箋的胳膊將她扯到長廊中間。
有人停在她眼前,長袍下擺繡著深藍色滕紋。
是滄瀾氏族的族印。
一隻腳踩上唐玉箋的手,黑底靴子緩慢碾破手背的皮肉。
“不長眼的東西,不如我幫你將這雙無用的眼睛挖出來。”
唐玉箋額頭瞬間滲出冷汗,“奴知罪……”
這人她見過。
今晚在花妖紅牌的屋子裡,是個滄瀾族的護衛。
對方先前已經故意將酒打翻,弄了她一身。
現在又追了出來。
“抬起頭來。”
對方居高臨下。
見她不動,腳下愈發用力,像是要生生踩碎她的骨頭。
唐玉箋吃痛,被迫抬起頭,一雙眼珠紅玉似的鑲嵌在巴掌點大的白皙麵容上,因為疼痛浮了一層水霧。
白發紅瞳的妖物,肌膚白得晃眼,護衛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鞋底猛的踩過她的骨節,這下連她纖細的脖頸都泛起綿密的薄紅。
身上粗糙的仆役服包裹著她單薄的肩膀和纖細的腰,對她來說有些寬大了。
像是要哭似的,在昏暗的燭火下格外可憐和…惹眼。
“你是什麼妖怪?”護衛饒有興致地問。
大概是沒見過她這樣白發紅瞳的妖怪,護衛湊近了,長著鱗片的臉幾乎要貼上唐玉箋。
“嗯?”
近在咫尺的深藍色眼睛裡湧動著汙濁的欲,望。
被盯上了。
唐玉箋渾身僵硬。
畫舫是醃臢之地,妖物們沒有什麼底線,葷素不忌,到這兒來都是尋歡作樂的,品性惡劣,滄瀾族不過如是。
這幾年唐玉箋身體抽條,動手動腳的客人越來越多。
管事幾次把主意打在她頭上,雖不如畫舫上其他的鶯鶯燕燕更美貌,但總有些妖仙鬼魔喜歡她這樣寡淡的類型。
要不是她身子骨實在太弱,存不住妖氣,輕易就會灰飛煙滅的樣子,也許真就被送出去當玩物了。
“在發抖呢,這麼怕我?”
護衛的目光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