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夕陽已爬下山坡,紫湘閣北麵已近黃昏,杜十娘將廂房裡的一支蠟燭燃起,燭光襯托之下,柴念慈更能感覺到杜十娘自帶的仙人光環,她不禁屏氣凝神,等著杜十娘與她秉燭談心。
杜十娘到底是見過世麵,人生經曆也比柴念慈與鄒曉燕她們豐富,因此她親熱地上前拉著柴念慈的手,對她說:“無怨師傅,既然你認我為觀世音菩薩轉世,那麼我有幾個問題先與你探討一番,不知你能否與我實話實說?”
柴念慈連忙雙手合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語。十娘有話直說,無怨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這樣十娘就不客氣了,在此我想先問小師傅,你為什麼想要出家?”杜十娘盯著柴念慈清澈的雙眸,發出了第一個疑問。
“因為我不想嫁給沈道緣,他雖然與我青梅竹馬長大,但他近兩年升任為兵部侍郎,性情大變,變成了一個紈絝好色之徒。我曾讓我父親三次上門退婚,他卻避而不見,也不改荒唐行徑。漸漸地,我便死了心,看破紅塵了。”柴念慈雙眸閃著一絲淚光,緩緩將心中苦怨向杜十娘訴出。
杜十娘輕輕拍了一下柴念慈軟若無骨的手背,然後溫聲問了她第二個問題:“聽說沈道緣曾七次上香山寺勸說你還俗,你可有一星半點動搖?如果沒有魯智琛誤打誤撞救你下山,你會否想辦法離開香山寺,甚至逃離汴京?”
麵對杜十娘的第二個問題,柴念慈竟然猶豫了片刻,眸底泛起一絲晦暗,她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然後淡淡地回答:“無怨從不曾動搖半分出家的念頭,但貧妮未曾有過逃離汴京這一念頭。”
杜十娘輕歎了一聲,然後用憐愛的口吻對柴念慈說:“看來無怨師傅終究是年輕氣盛,竟然不肯直麵自己的內心情感!”
“什麼?恕無怨愚鈍,實在聽不明白十娘的言外之意。”柴念慈睜大雙眸疑惑地看著杜十娘似笑非笑的臉龐。
這時天色越發昏暗了,一隻飛蛾不知從何處飛來,竟然在杜十娘與柴念慈兩人之間的幾案上停留了一下,然後直接向燒得正旺的蠟燭飛撲了過去。柴念慈於心不忍,便連忙伸出一隻手掌,將飛蛾輕輕剝離了蠟燭,且拿起了幾案旁的燈罩扣在了蠟燭上。
杜十娘見狀,眉毛一挑,跟著借題發揮對柴念慈溫聲說:“無怨師傅,你看這飛蛾撲火本是它的天性,亦是它的宿命,而你卻妄圖改變它的宿命。這看起來是你心善,卻不知你今晚能救它,但你又怎知明晚它在彆處會不會也是這般撲火而亡?”
柴念慈眨了一下雙眸,好像頓悟了,雙手合掌對杜十娘說:“無怨明白了,多謝十娘為貧妮指點迷津!”
“你當真想明白了?說來給十娘聽一下,看你是真懂還是裝懂。”杜十娘俏皮地伸手微微抬起柴念慈尖細的下巴逗她說。
“方才十娘問無怨為什麼出家,後來又問我是否曾想過避走他方,遠離沈道緣。無怨開始時想不明白,但現在想明白了,原來我從未放下過那人,他……一直困擾著我,但我卻借出家之名逃避自己的內心,沒有遵從自己的本心,這本就與佛理相悖。再說,他沈道緣變成什麼樣的人,從來都不是無怨應該管的,而無怨也無力去改變他的命運,他有他的苦衷,我有我的執著。”柴念慈的一番話看似向杜十娘剖白內心,實則是她在自省。
杜十娘不禁為柴念慈的慧根所動,她想這柴姑娘果然與眾不同,心性之淳樸非杜如霜可比,然而她又敢於自省自心,他日如若修行,估計這柴念慈定會是一名道行高深的禪學大師。
“柴姑娘,十娘覺得這樣稱呼你更合適。我佩服你的悟性,也欣賞你的執著。雖然十娘與沈大人並非深交知己,但從我與沈大人在紫湘閣的幾次接觸來看,這沈大人絕非紈絝好色之徒。相反,他是一個心有丘壑之人,年紀輕輕就是兵部侍郎,你以為妒忌他,想對付他的人會少?還是覺得他應該像你一直心中期望的那樣做一隻小白兔?”杜十娘越說越激動,顯然是在替沈道緣說好話。
柴念慈抿緊下唇,垂眸不敢看杜十娘。因為這杜十娘已經完全將她看穿,她甚至有點畏懼杜十娘的眼光。杜十娘見狀,便湊近柴念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柴姑娘,我現下不是勸你和沈大人和好,更不是想勸你出家,而是有一事相求。這件事如果你答應了,我相信沈大人定不會再糾纏與難為你。”
“何事?十娘不妨向無怨言明,看無怨能否幫上十娘的忙。”柴念慈重新抬起靈動的雙眸,看著杜十娘的臉說。
杜十娘嘴角勾起,對柴念慈輕輕吐出了十個字:“請做我的女子蹴鞠隊員。”柴念慈一聽當下便怔住了,過了一會兒杜十娘才繼續向她解釋說:“柴姑娘,我覺得你要振作起來,以你的蹴鞠技藝定能助我與金國女子蹴鞠隊一戰,屆時就能為我們女子爭一口氣,也算是為大宋朝效忠。另外,如果那時你仍想與沈大人退婚,不妨試著求聖人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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