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碧鱗玉蛇一族的少主居內。
梅三思躺在冰冷的地磚之上,身體多處都傳來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而他卻隻是緊閉著雙眼,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或者應該說,他壓根就反抗不了。
因為,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
他擁有幾乎不死的身軀,當然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樣的斷骨之痛,每個月都會定時出現在他的身上,並且它每次出現都會在他身上待夠整整六天。
整整六天,每天晚上他都要承受一次斷骨之痛,隻有等到第二天黃昏時,他身上的骨頭才會愈合起來。
這樣的疼痛,他隻能忍受,無力反抗。
即便是梅三思這種不願向任何人任何事屈服的人,這種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全身骨頭都斷掉了的感覺,實在是有點難熬。
劇烈的疼痛使得梅三思的額頭上布滿了冷汗,並且每當疼痛襲來的時候,他的眼角便會劃過一滴血淚。
血淚落在地磚之上,立刻便將地磚給腐蝕掉了一小塊,同時還將他的一小撮頭發也給腐蝕掉了。
這樣的折磨持續了許久方才停歇,到最後梅三思已經疼到極度虛脫了,可他卻仍是努力睜開了自己渙散的眸,定定地看向了虛空中的某一處。
倒不是因為那地方有什麼東西,而是因為他現在必須要為自己找點事做……隻要能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就好,至少不要把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放在身體的疼痛上,否則他一定會被疼暈過去的。
雖然,就算他現在直接被疼暈過去了也不會有什麼關係……反正現在的天色也已經很晚了,他要是這會兒暈過去的話,說不定還能剛好一覺睡到明天早上去呢……
可是,不行。
哪怕疼痛纏身,哪怕痛苦不堪,此刻他也必須得咬著牙保持清醒,因為他有絕對不能暈過去的理由。
至少,他絕不能在今晚暈過去……
否則就太丟臉了。
也許是因為人在精神渙散的時候總是容易想起過去的事情,總之這種時候,梅三思忽然不受控製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遭受這斷骨之痛時的場景——
彼時,他還是個幼小的孩子,因為全身骨頭斷裂而疼得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見此情形,他那尚在人世的母親不由得拍案而起,怒氣衝衝地指著穆景恒的鼻子罵道:“穆景恒!你這沒用的東西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什麼他會疼成這個樣子?!”
而他那血脈上的父親穆景恒,則是笑容溫和地對母親解釋道:“放心吧,阿嫣,他不會死的,這疼痛也隻不過是蠱蟲所帶來的反噬而已,等反噬結束就沒關係了。”
“穆景恒,你的那些蠱蟲到底能不能行啊?看他這一天天的,又是嗜睡症又是蠱蟲反噬的,今日還突然暴起傷了我,你不是說他沒法傷害我們兩個人的嗎?”
“阿嫣莫氣,是我做得還不夠好。”
“嗬嗬,你每次都是這樣說,可你叫我怎麼才能不氣?!你知不知道妖界裡麵如今鬥得正厲害,那些大妖都對妖王之位虎視眈眈的……以我的實力,絕對沒有辦法在他們手裡討到半分好處,難道你要看著我將妖王之位讓給其他妖怪嗎?!”
“我知道的,阿嫣,你需要一個能助你拿下妖王之位的幫手,所以我用儘全力,將我們的孩子煉成了不死之軀……阿嫣,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們的成蠱啊,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哼,最好是如你所說的這樣,他能順利拿下妖王之位,否則我一定要殺了……”
母親想殺了誰?
梅三思不知道。
他虛弱至極地躺在地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眼前一片漆黑,隻能通過自己的耳朵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道利刃刺進血肉裡的聲音、以及母親的悶哼聲。
然後,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梅三思想睜開眼睛看看情況,但疼痛所帶來的無力卻讓他完全睜不開眼睛,隻能聽見穆景恒似乎用刀劃開了什麼東西的血肉。
然後,穆景恒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一顆冰冷濕潤的、像珠子一樣的東西遞到了他的嘴邊,並用溫柔的聲音對他說道:“成蠱啊,來,張嘴,阿爹喂你吃糖。”
彼時的梅三思,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沒有辦法反抗,遂隻能任由穆景恒掰開了他的下巴,將那顆所謂的“糖”強行喂進了他的嘴巴裡。
霎時間,冰冷刺骨的感覺湧現出來,讓梅三思本就疼痛的身體變得更加疼痛。
可他卻連開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隻能無力地躺在地上、任由那劇烈的疼痛一遍又一遍地掃過他的四肢百骸……
也任由穆景恒的腳踩在了他的右手上。
“成蠱啊,你的右手上怎麼有蛇鱗?看起來真是有點礙眼呢,還是讓阿爹幫你把它們刮掉吧。”
隨後,一把冰冷的匕首貼在了梅三思的右手上。
又為他帶來了一陣——
新的疼痛。
可到了最後,卻也正是那隻被穆景恒說“有點礙眼”的右手,親自斷送了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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