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娘子亦從容一笑:“不敢記聶公子的帳,我不過是路過此地來瞧個熱鬨,還請諸位自便。”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著圍觀的百姓們說的。
她看了一眼那琵琶女,便轉身向酒樓外走去。
鄭顏靈目睹萬娘子離開,心中升起一點佩服之情。
做管事娘子能做到這個地位,也是人中翹楚了。
隆興布莊,似乎有些耳熟,鄭顏靈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想起來是誰家的產業。
聶淮遠回神,瞪了一眼琵琶女,方才那點子旖旎遐思這會兒也都煙消雲散了。
隻是,這多管閒事的小丫頭是哪家的?
他不懷好意地打量了一眼鄭顏靈,這會兒頭腦清明了,看人也清晰了許多,方才沒注意,現在看起來,這小姑娘倒是彆有一番滋味。
雖說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但聶淮遠自詡在京中就沒幾個得罪不起的人,嘿嘿一笑問:
“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我竟不認得,不知有沒有那個榮幸請姑娘喝一杯酒?”
鄭顏靈惡寒,目光中一片厭惡:
“聶公子既然貴人多忘事,也不必認得我是誰,就此彆過。”
既然琵琶女已經無礙,她也不想再停留,轉身就往樓上走去。
“姑娘,姑娘彆走啊,姑娘!”
聶淮遠渾勁兒上來了,喊了兩聲,剛要追上去,卻猝不及防被自己腳絆倒了,眾目睽睽之下摔了個狗吃屎。
鄭顏靈登登幾步走得飛快,一個眼神也吝嗇給身後摔倒的聶淮遠。
“鄭姐姐,你沒事吧?”
蕭玉璿走到她身邊,鄭顏靈輕輕搖頭,將方才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幾句。
幾人沒講這件事放在心上,待吃好了飯,幾人相攜從酒樓出去。
蕭玉璿抬眼一瞧,就見酒樓門口不遠處,一位頭戴青色幃帽的女子背著琵琶,側身對著她們。
一陣輕風拂過,略略掀起那幃帽,露出裡頭女子清瘦的一角下頜。
是方才那位琵琶女。
她也看見了她們,迎著風快步走了過來。
“小女曲思思,多謝貴人出手相助。”
她朝著鄭顏靈拜下。
“舉手之勞,何況我也並非是你的恩人,那位隆興布莊的萬娘子才是。”
曲思思莞爾一笑,清瘦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可您畢竟是第一個阻攔那位公子的人,於思思已經是救命之恩。”
“爹爹常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思思身無長物,唯有一把琵琶儘得爹爹真傳,若往後有用得著思思的地方,還請貴人隨時差遣。”
蕭玉璿一怔,突然想到什麼,問道:
“你姓曲?你爹也會琵琶,難道你爹是……”
曲思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似乎有些驚奇她居然知道,緩緩道:“家父正是曲罄,這位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蕭玉璿暗道糟糕,曲罄上輩子是無辜枉死,他的女兒雖然繼承了他的琵琶水平,卻也隱姓埋名十年,才終於為父親沉冤昭雪。
最後一曲琵琶,是曲思思站在城牆上,披麻戴孝,弦音錚鳴,彈得過往行人肝腸寸斷。
而後曲終人散,曲思思抱著父親的琴自城牆上一躍而下,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