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進祠堂議事,從未有過這等先例!
沒等眾人反駁,謝人鳳便抬手阻止,隨即說道,“我謝家傳承千年之久,曆經六朝。有盛世,有亂世,但至今屹立不倒,這是為何?”
眾人不語,有的沉吟,有的不忿,也有的乾脆把頭彆到一旁。
“初雨,你說。”
“亂世征伐,梟雄群起,我謝家誰也不得罪,與誰都交好。官兵來了有美酒,叛軍過時獻肥羊。”
“說得好!”謝人鳳捋了捋胡須,頗為自得。
如果蕭至在這,一定會給個總結,骨頭軟,世修降表唄。
謝人鳳道,“對皇帝來說,皇權最重要,百姓吃沒吃飽不重要。對百姓而言,衣食住行最重要,誰做皇帝不重要。對我們世家來說,他們都不重要,我們存續下去才重要。”
“我謝家不做皇帝,哪個皇朝也不過區區幾百年,亂兵四起,皇族便被屠戮殆儘。”
“今日,謝家蒙難,在這千年之中,不過是族譜裡的一件小事。死幾個兒郎,便要不顧一切去複仇,即便是複仇也要看向誰複仇,你們如此魯莽行事,愚昧自大,我謝家總有一天會人死族亡。”
謝人鳳的聲音愈發大了,中氣十足,震聾發聵。
眾人自然是不服,隻聽謝人鳳大聲道。
“你們道那個領頭的花臉是何人?”
“他是皇帝在東宮時的伴讀,是當朝刺死槐重的狠角色,是統領皇城司抄家滅族大頭領,是鞭打北蠻使臣的瘋癲子。”
“他今日登門,是他登門,還是皇帝?”
任誰都想不到,謝家竟對蕭至如此了解,謝人鳳竟能猜到麵具下的那張臉是蕭至的。
話說到這裡,眾人不語,這背後的關係錯綜複雜,謝家雖是山東數的上的世家,可怎能與皇權相爭。
現在皇帝要他的田地,謝家不給,後果是什麼?
“他們為何要扮匪,隻對我謝家?你們看吧,接下來,不知有多少世家望族就此消亡。”
“我問初雨可願嫁給此人,便是想與此人交好。他日,旁人領兵前來,我謝家亦當如此。”
謝家這些有威望的長輩,都被謝人鳳的這段話說服了。
族長還是族長,老謀深算。謝家能有今日,全靠一代代的族長隱忍睿智。
所有人都沒了異議,即便想反駁,也是語儘詞窮。
謝人鳳的聲音也變的深沉了許多,他看著院中停放的五口棺材,悵然一歎。
“今日便下葬,明日開倉設粥棚。同時安排下去,老夫入京麵聖,向朝廷進獻土地,給初雨說親。”
安排完一切,謝人鳳坐在那裡,消瘦的身形仿佛被抽空了脊梁,顯得有些佝僂。
他何嘗不想快意恩仇,可他總要為謝家上下一千餘口著想。
一時意氣,與蕭至為敵,如果換來的是亡族滅種,他承擔不起這個後果,哪怕這個可能隻是萬一。
人都走了。初雨被他留了下來,“孩子,苦了你了。”
初雨緩緩搖頭,“初雨不苦,族長曾說過,這天下英豪,俱是殺伐果斷之人。初雨能為謝家做的,唯有聯姻而已。我願嫁給這樣的英豪。即便為妾,也不枉這一生。”
“你可有仇恨?那棺材裡躺的,可是你的族兄跟族叔。”
初雨道,“我若是嫁了他,便是他的人。我可為謝家謀劃,卻不能與夫家生了嫌隙。”
隻有與夫家的關係處理的妥帖,他才能為娘家謀的利益。
謝人鳳一拍手,整個人又精神了許多,“說的好,你真是個好孩子。”
蕭至自然不知道謝家在做什麼,即便是知道也不會信。在他看來,這是妥妥的腦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