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陳氏一愣:“可要現在哭?”
魏大夫指了指牆角:“對,你去那邊慢慢哭。”
魏陳氏老老實實蹲了過去。
沒了嘮叨的差差,魏大夫總算能安安靜靜摸脈了。
魏大夫懸浮二指,閉目浮像:“.心肝火旺,直燒端門,肺腑大悸,逆行倒施——如春似是受了大衝擊,致心肺腦血皆有一瞬梗阻,如今渾身血熱,似陷進夢靨。“
始終低垂嗪首,安靜端坐於床榻尾端的山月終於開口:“可有大礙?”
魏大夫搖頭:“能有啥大礙?她再長七十歲,或許受這一遭驚嚇,立刻駕鶴西去也——這十五六歲的年紀,刀都砍不死的。”
山月懸心歸位,聲音低沉喑啞,眸光從魏如春健康圓團的臉孔掃過:“她,她小時候經常發熱抽搐?”
魏大夫嘴裡雖說得輕鬆,手裡施針的動作卻鄭重。
先紮人中。
“嗯,這孩子自小身子骨就不足,跟個病貓似的,磕磕絆絆才把她養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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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紮魚際。
“程大夫都告訴您了吧?這丫頭是我上山采藥時撿回來的,在一處草木燒焦的小雨塘裡發現的她,那時候這小丫頭昏迷在泥濘沼塘裡,被火燎得滿臉滿手的水泡,手裡攥著幾根空心的蘆葦——在山火中,她應該是藏匿在水裡,依賴於這空心的蘆葦杆呼吸,才勉強逃過一劫。”魏大夫拖著病腿,半蹲在床側,方便施針。
平寧山北段那場大火,來得又快又急。
若非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恐怕半座山都要被燒完。
“我背回來才發現這小丫頭,頭發焦黃,也因身體不好,兩顆臼齒遲遲未長齊。”
再紮風門。
“後來,是我們一把草一把藥、一碗飯一碗湯,依照藥食同源的老理,將這丫頭養成現在這樣兒。”魏大夫一臉自豪:任誰把一隻苟延殘踹的病貓養成拳打鎮關西、腳踢魯智深的壯彩狸,都是他這副得意洋洋的嘴臉!
世人以白瘦為美。
照他說:都是放屁!
白意味著不見光,不見光意味著沒血色,沒血色意味著氣血不足,氣血不足意味著死得早!
至於瘦:更是屁中之屁!
人胖遇大災大病,尚能用兩斤肉換兩天生機;人瘦,那可真是秸稈樣的骨頭,一折就沒了呀。
如春現在這個樣最好了。
山月姑娘就瘦弱了些。
魏大夫最後紮一針,命門。
金針沒入穴位,魏如春渾身抽了三抽,眼皮子朝上翻,露出淨白的眼仁。
山月急忙伸手握住魏如春的手。
魏如春的眼皮再次耷拉下,隔了片刻,眼皮下出現流暢的來回滑動,沒一會兒,眼皮打開,圓圓的杏眼透露出幾分大夢初醒的迷茫和懵懂。
賀水光再眨了眨眼,長而翹的眼睫毛就像兩栟蒲扇。
眼神從迷茫懵懂,漸漸轉為強自鎮定的驚懼與恐慌,最後定格在匆忙尋找的張皇。
“姐姐!姐姐!”
賀水光眼中回神,從床榻上猛地彈起,聲音像一條懸在半空的搖搖欲斷的絲線:“娘,娘回去了!娘她跑回去了!”
身體因哭泣而顫抖,情緒因懼怕而崩潰。
賀水光一時間竟難以分辨今夕何年,在霧蒙蒙的油燈中,眼淚增加了第二層模糊的阻擋。
她渾身冰冷,冰冷著瑟瑟發抖。
卻在下一刻,落入一個溫暖、篤定又強大的懷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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