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夜,新夫婦二人自抄手遊廊,一前一後,緩步行於聯結南北兩府的廊廡之中。
薛梟兀地挺住腳步,垂眸看向遊廊以北燈火通明、鱗次櫛比的廂房,再看看遊廊以南零星亮燈的院落,目光深沉:“我們的院子,就在南府。”
山月頷首:“我知道。”
“爺爺以前也長居南府。”薛梟補了一句:“在我兩三歲的時候。”
山月默然:“如今,南府是你的了。”
薛梟眉目輕斜:“也可以是你的。”
山月抬頭:“那支匕首,你扔在祝夫人麵前的那支匕首,不是林氏刺殺你的那支。”
薛梟無所謂地聳聳肩:“內務司所製的玩意兒,我還有很多,祝氏既要給我送把柄,我為何不收?”
山月眨了眨眼:“你知道我是‘青鳳’,為何還要娶我?”
同經兩次此生死一線間,山月覺得不必在薛梟麵前再畫麵具:早在柳家的衣櫃裡,薛梟就知道了她是什麼人。
山月撤掉渾身的瑟縮,眸色冷冽淡然:“我不知你想圖謀什麼,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且放手去做。”
薛梟轉過頭,將目光重新投入蕭索暗淡的南麵:“我知你不是‘青鳳’——‘青風’們或是迷茫聽話,或是迷眼喪心。你不同,你既敢殺柳合舟,也敢奔走於疫疾嚴重的城中;你敢不殺秋桃,你也敢算計柳環。”
“你既不是‘青風’,那麼——為何我不敢娶?”
薛梟轉過頭來,月色之下,眸光深沉如水:“你會害死我嗎?”
突如其來的逼視,帶著懾人的震意。
山月麵色平淡,像容納深水的老井:“如果你擋我的路,我也不確定會不會殺你。”
薛梟輕輕勾起唇角:“我儘量不擋你的路,你也儘量不殺我,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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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個字,竟帶了些鬆江府的口音。
山月挑眉:“儘量,便是儘量。”
薛梟笑一笑:“我能看出來你與祝氏絕非一條心。”
頓一頓:“既然,你跟祝氏不是一條心。那麼你跟我,就必定一條心。”
不孝鳥大人,你“必定”得太早了。
山月抿唇:“你想拔除祝夫人?”
“不止。”
薛梟聲音沉得像寬廣湖麵的一葉扁舟:“我想拔處祝氏,我想徹查杜州決堤案,我想為舅家翻案,我想查明我母親的真正死因,我想還世間一個公道——”
薛梟的低聲在空中滯頓片刻:“我還想這月亮,在誰眼裡,都一樣圓。”
聲音越來越低。
薛梟用低沉到地底的嗓音,將所有的想法和盤托出。
山月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年輕的三品大員背著光,站在飛簷赤角之下,身形頎長玉立。本該是天子驕子,寥寥半生,看見的,卻都是殘缺的月光。
山月不解地動了動嘴角,語聲囁嚅:“你怎麼能.信任我?”
不怕她轉頭就告訴祝氏嗎?
薛梟坦蕩誠實,她卻無法將她真正想做的事,訴之於口。
山月定了定心神,立刻轉了話鋒,語聲刻意帶了幾分雀躍:“那至少,我們的短期目標是一致的。”
祝氏。
薛晨的母親,祝氏。
祝氏在福壽山山火一案中,絕不無辜。
拔掉祝氏,才能毀掉薛晨。
薛梟低頭笑了笑:“可惜那酒有毒,否則咱們還能乾杯共慶結盟。”
山月不以為然:“待目標達成,祝氏因果得報——那合巹酒再喝不遲。”
薛梟眉梢一頓,低頭足足看了鞋尖兩瞬後,方舉步抬腳朝空蕩蕩的南府走去。
山月亦隨之動身。
剛一動,腦中卻一陣眩暈,腳下一軟,險些跌下。
薛梟下意識伸手,卻見山月極為精準地避開他的手,準確無誤地扶住遊廊的朱漆高柱。
一天一夜,顆粒未儘產生的眩暈感不太容易消化。
她隻是個畫畫的,殺人屬於副業,沒有蘭辛那般強悍的體魄。
山月慢慢撐住,緩了片刻。
“你沒含參片?”薛梟問。
山月恍然大悟:“是您送的?”
山月解釋:“我沒有味覺,向來不吃來路不明的飲食。”
垂眸行禮謝過:“謝過您記掛。”
薛梟微微斂目,輕輕揮了揮衣袖:“無事,落風一向喜歡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身後十步,但耳力極好的落風:?您說什麼來著?
胖胖的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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