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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九年七月五日。
西安府、鄠縣南部明軍大營。
此時的鄠縣南部已經聚集了八千多的兵馬,其中有三千人是孫傳庭募集的督標營營兵,還有兩千餘人則是固原鎮參將李遇春
剩下的三千餘名軍兵則是各地衛所之中調遣而來的衛軍。
中軍帳中氣氛沉默,孫傳庭神色陰沉,站立在沙盤之前,在他的周圍一眾軍將皆是低頭不語,眼觀鼻,鼻觀心。
本來一共來的是四千多名衛軍,現在之所以隻有兩千,是因為其中一半的老弱都被孫傳庭打發了回去。
四千多人之中隻有數百人甲仗齊備,還都是各軍校的家丁,其餘的衛軍全都是衣著襤褸,少有衣甲整齊者。
就是連普通的紅笠軍帽都不能保證人手一頂,還有不少的老弱。
孫傳庭看了一眼幾名站在帳中的衛軍軍官,不由的搖了搖頭。
衛所孱弱這是大環境所導致的問題,雖然整頓了月餘見了些成效,但是終究是積弊日久,一時間還是改變這樣的情況。
孫傳庭的目光向著左側看了一眼,此時站在他左側的人,正是參將李遇春。
李遇春原先是奉命在慶陽府清剿著李闖殘黨,並且肩負著堵住李自成西逃路線的任務。
但是事出緊急,孫傳庭動用巡撫的權力和洪承疇協商之後,將李遇春緊急調來。
對於孫傳庭所說的闖軍很可能從通過子午穀北上襲取西安城的計劃,洪承疇其實感覺不太可能,但是他沒有拒絕孫傳庭的請求。
孫傳庭是陝西巡撫,而且在朝中也有不小的影響,他的要求並不過分。
李遇春部不過隻有兩千軍兵,本身就是防止萬一李自成西逃留下的布置,對於大局來說無關緊要,做個順水人情還可以徹底保障西安有何不好。
“探馬回報,流寇有軍伍進入子午道內,流寇安排偵騎在前作為探查,難以查清流寇詳情,但遠望之時,望見棧道之中密密麻麻蜿蜒如蛇。”
孫傳庭手持著長鞭,指著沙盤之上的子午道方向沉聲的說道。
帳中眾將聞聽孫傳庭的言語皆是心中驚愕,很多軍校其實本來還對孫傳庭下令突然南下至鄠縣的事情頗有微詞。
流寇主力明明還在勳襄與湖廣兵還有河南兵對峙,闖軍這一次入漢中府不過是為了劫掠,怎麼可能北上攻打西安城。
而且棧道之內道路狹窄,大軍難行,一旦被發現隻需要堵住隘口便是死局。
高迎祥一向謹慎,又怎麼會如此弄險。
但是眼下聽到了孫傳庭的說出來的情報皆是心中一驚。
李遇春神色微凜,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孫傳庭。
如果他沒記錯,孫傳庭在下令大軍往鄠縣去的時候,可沒有收到半點關於子午道內有流寇的消息。
“觀測軍兵是在子午道的中段位置見到流寇偵騎出沒,也就是說,再有五日的時間,流寇便可以走出子午道。”
孫傳庭暗中注意著帳中一眾將校的神情。
他剛任巡撫,雖然憑借雷霆手段壓服了這些驕兵悍將。
但是孫傳庭清楚,他們現在畏懼更多的隻是自己巡撫的身份。
雖然口服,但是很多人心中卻並不服氣。
要想讓其心服口服,儘收軍心,他需要的是一場大勝。
沒有軍兵不願意跟著可以打勝仗的督師,也沒有將校不願意跟著知曉兵事的督撫。
孫傳庭的舉起手中的長鞭,鞭頭落在了子午道的出口之上,定下了方略。
“午時用飯一過,移營子午關!”
一眾將校應命而出,頃刻之間大營之中已經是人喧馬嘶,鼎沸一片。
……
就在孫傳庭下令移營子午關時,
陳望正站在興安城的城樓之上,凝望著官道之上一眾正在行進的流寇步隊。
因為消息的封鎖,陳望並不知道現在漢中府內的具體情況。
在官道之上東去的流寇部隊之中,他看到了高迎祥的大纛,也看到了之前路過興安城時各營營首的大旗。
但是這一次經過官道大隊向東少了馬軍和精騎的占比,要比之前遠少得多。
從這幾日的觀察之中,陳望已經確定了一件事——高迎祥已經進入了子午穀中!
陳望心中百轉千回,他在思索一件事,一件在火中取栗的事情。
在陳望的身側,軍中的一眾軍校已經是整裝待發,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的身上,等待著他下發的軍令。
時間在等待之中緩緩流逝,太陽從正頂的位置慢慢的西斜,天色一點點的暗澹了下去。
身處在東城的城樓之上,陳望隻能看到一片的殘紅和暗澹。
熔金色的陽光從城樓的兩側照射在城牆之上,證明著太陽還並沒有完全的落下。
但此時的東城之下,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卻已經是一片黑暗。
城牆之上的很多地方也已經點起了用於照明的火盆。
城外的官道之上一片狼藉,最後一支流寇也已經離開了興安城下,往著東北方的潯陽方向緩緩而去。
目光之中,在地平線上那支遠去的流寇隊伍隻剩下了一小點模湖的輪廓。
當太陽再度升起之時,就是七月的第六日。
陳望按著腰間的雁翎刀,平靜的看著身前萬物的變化,他已經定下了最終的計劃。
“傳我將令。”
陳望緩緩開口,就在他身旁待命的一眾的衛士在下一瞬間已經是做出了反應。
“命漢中遊擊周遇懋,即刻領全部兵馬趕赴石泉之子午鎮。”
陳望轉過身,目光落在了胡知義身上。
“我不在期間,城中防務由胡知義全權決斷。”
胡知義半跪於地,垂首躬身恭敬的對著陳望行了一禮,沉聲道。
“卑職,領命。”
陳望環視了一眼城樓之上一眾站立著的軍校,一步一步走下了城樓。
陳望沒有言語,一眾軍校也沒有言語,他們跟隨著陳望一起走下了城樓,走過了城牆,又走下了馬道。
在城門的後方,數以百計的軍兵立於街道之上。
他們身穿著紅衣,頭戴著網巾,腳纏綁帶,手執著韁繩用以牽引戰馬,靜靜的站在街道之上。
注視著陳望從城牆的馬道之上走下,注視著陳望一路走到近前。
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顯得異常明亮,猶如火炬一般。
偌大的街道之上,沒有半點的人聲,有的隻是戰馬馬蹄不時接觸地麵發出的踢踏聲,還有偶爾響起的響鼻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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