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此刻已經走到那片火光的地方。
火光的源頭來自一個小小的火盤,這是丘丘人的營地中最常見的照明裝置。
而徐寧此刻也確實在火盤的周邊看到了水盆,草席和木箱等生活用具,至少在他們來之前的某個時刻,曾經有丘丘人在這裡停留過。
戴因走到水盆邊上,瞥了一眼水裡的倒影,接著說道:“知道為什麼丘丘人都戴著麵具嗎?”
徐寧回轉身看著戴因臉上的半邊麵具,應道:“是因為詛咒麼?”
“是的,因為詛咒。它們都在回避著自己如今的相貌,害怕看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畢竟和曾經的記憶相比,太過醜陋,也太過絕望了……”
絕望。
徐寧認得這個詞。
從來到這個世界,徐寧有想過成為最有錢的人,想過自己得到神之眼。
他曾和北鬥說過讓她縱橫四海,和凝光說過要她腳踏七國。
但是在徐寧的心裡,卻從未真正出現過與天理對抗的念頭。
即使現在他手握四顆神之心,他也從未覬覦過天空中的那個王座。
其實歸根溯源,就是他見到了坎瑞亞民眾的下場。
徐寧從來都沒有見過,比這種詛咒更為殘酷,也更為可怕的刑罰了。
他想象過自己和空一樣,成為記錄者、見證者,將這人間的景象半點不落地沉澱如眼底,即使失去也不必驚惶和恐懼,隻要自己還記得那一切,在某日地脈的循環中,所有的花朵都會再次開放,相愛的人也終將重逢。
可是落於坎瑞亞人身上的這種詛咒,打破了自己所有的妄想。
你有沒有想象過自己和周圍所有的人,一起失去所有美好的形態,變成世間最醜惡的怪物。
然後還被“仁慈”地賦予永生,任時光將所有美好的記憶一點點磨損掉,隻剩下彼此眼中醜陋的軀殼。
痛苦地生,肮臟地死。
即使最後進入到地脈循壞,依舊會帶著魔物的形態一遍又一遍地重生,死亡。
直到什麼也都剩不下。
這就是絕望。
除非自己能找到可以阻擋這一切發生,或者逆轉這一切的方法,否則自己絕對不會給自己樹立一個那樣的敵人。
就連眾神都會因為天理定下的規則,或無奈或慷慨地赴死,一個毫無所依的凡人,是怎麼毫無所覺地喊出反抗天理的口號的。
徐寧看著戴因,這個男人就是因為看透了這一切,所以才會去阻止熒的複國行為嗎?
“……等到肉體和靈魂都被磨損殆儘之後,丘丘人們會本能地意識到自己的終結將至,它們會尋找一個安靜黑暗的角落,與幾百年的苦痛告彆,而這裡能夠削弱一些詛咒帶來的苦痛,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靈柩。”
當戴因將這段話說完之後,徐寧和空就知道自己兩人來此的目的,已經被完成了一半了。
那些礦工根本不必對丘丘人的出現感到害怕或者擔憂,它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走完這最後一程罷了。
“原本我一直都還覺得那些丘丘人又吵鬨又煩人,現在卻覺得它們好可憐怎麼辦?”
派蒙抽著鼻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