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殿位於玄天宗護宗大陣的中心位置,四周靈獸眾多,其中一隻便是青鸞。
這隻青鸞是當初季觀棋從小洞天裡帶出來的,親自孵化,而後送給了鎮南仙尊作為生辰賀禮,他本意是想送給師尊一個坐騎靈獸,不過鎮南仙尊向來禦劍飛行,這坐騎也就有名無實了。
不過想到死前這隻青鸞鳥還要拚命去救自己,季觀棋頓時覺得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咻——”
巨大的翅膀從幾人麵前掠過,喬遊有些不爽地看著這隻到處亂飛的青鸞,而後看向季觀棋,嘴裡念叨著:“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師尊向來禦劍飛行,你竟然送他飛行坐騎,純粹是多此一舉。”
“你若是不滿,可以讓仙尊將這隻靈獸放歸山野。”季觀棋抬步往上走。
他這話噎得喬遊頓時說不出話來,隻能怒道:“季觀棋!”
“你聲音再大一點,就得讓仙尊聽到了,指不定還得受到懲戒。”季觀棋一邊走一邊說道:“仙尊喜靜,這點不用我提醒了吧。”
喬遊在口舌之爭上沒落得好處,頓時將這件事情記仇了,他惡狠狠地瞪著季觀棋消瘦的肩背,而後向旁邊的蕭堂情抱怨道:“他倒是膽子大了,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你……”蕭堂情本想問喬遊有沒有覺得季觀棋有些不對勁,但看到對方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便歇了想要說話的心思,這人不添麻煩就不錯了,也不指望他能看出什麼來了。
三人走到鎮南殿前,就看到了正中間的方天畫戟,渾身透著澎湃的靈力,旁人隻是走過都覺得異常壓抑,這種威壓足以讓普通的低等修士無法抬頭。
季觀棋下意識停下了腳步,後麵的喬遊沒注意,直接撞到了他的後背,以至於季觀棋往前踉蹌了兩步。
“你乾什麼?”喬遊摸著自己被撞疼的鼻梁,惱怒道:“好好的停下來乾什麼?”
“你走路不看路的嗎?”季觀棋毫不客氣地回頭瞥視了他一眼,而後重新看向了這柄神兵利器。
方天畫戟,常人甚至根本無法將它舞動,光是名號就足以威震整個修真界,更何況它的主人還是鎮南仙尊,這柄方天畫戟收割了無數修士的性命,其中也包括曾經的季觀棋。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悸動,握緊了自己的劍,挺直腰背,朝著殿前走去,而後停下來恭敬道:“弟子季觀棋拜見師尊。”
“弟子蕭堂情拜見師尊。”蕭堂情跟著說道。
喬遊狠狠瞪了眼季觀棋的背影,但在鎮南仙尊麵前也不敢造次,立刻跟著道:“弟子喬遊,拜見師尊。”
眼前的門轟然打開,殿內空無一人,隻有門口的兩名灑掃弟子恭敬道:“三位師兄,仙尊已在殿內等候,請進吧,我等不便跟隨。”
烏行白向來不喜外人進入殿中,除了他的三名關門弟子之外,即便是宗門派給他的灑掃弟子都不敢踏入其中一步,隻敢在外收著。
不知道是不是季觀棋的錯覺,大殿的門一開,他似乎就嗅到了一點極其微弱的血氣,但也隻是一瞬間,快得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而不等他細想,喬遊便已經撞開他,徑自朝著裡麵走去,季觀棋站在門口有些躊躇不前,身後是穿透了他胸膛的方天畫戟,眼前則是上輩子毫不留情殺了他的人,季觀棋隻覺得冷汗涔涔,直到蕭堂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聲道:“你怎麼了?”
“無礙。”季觀棋回過神來,他狠狠閉了閉眼,複而睜開,將恐懼壓下,心中已然有了思量,便立刻大踏步朝前走去,跟著喬遊一起跪在了威名遠揚的鎮南仙尊麵前,躬身恭敬道:“弟子季觀棋拜見師尊。”
頭頂的人沒有吭聲,甚至剛剛走近大殿的威壓都蕩然無存了,季觀棋有些不明所以,往常其實烏行白並不在意自己的這群弟子是否能經受得住自己靈力威壓,以至於每次季觀棋回去都得躺上半日才能緩過來。
而如今,這身居高位者倒是忽然收斂了氣勢。
同樣有些奇怪的還有喬遊和蕭堂情,不過他們縱然再桀驁不馴,也不敢當著烏行白麵前放肆,紛紛低著頭顱不吭聲,直到頭頂人開口道:“你受傷了?”
這話是對季觀棋說的。
實際上在季觀棋進來的時候,烏行白就注意到了他,眼神隱晦又克製,知道看到了對方唇角殘留的一點血痕,驟然瞳孔緊縮,語調沉了下來:“誰做的?”
“弟子不小心自己磕的。”季觀棋有些意外於烏行白會詢問這點小傷,他略微垂眸,深覺諷刺,小傷倒是會詢問,但是用方天畫戟直接捅穿他胸口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留情。
這就是烏行白啊,他可是鎮南仙尊,執掌方天畫戟,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一個資質平平的弟子有半點留情。
一個普通的弟子而已,死了就死了,剛好還能讓出這宗門首徒的位置出來,豈不妙哉。
季觀棋低垂的眼底儘是諷刺,說不上來是嘲諷眼前身居高位者,還是在嘲諷他自己。
“自己磕的?”烏行白微微皺眉,顯然對這樣的說辭並不相信,他有些不滿於季觀棋開始對他撒謊了,但是剛準備開口,就看到季觀棋再次跪在地上,他道:“你這是做什麼?”
“弟子有一事請求。”季觀棋立刻說道:“還請師尊恩準。”
這話一出,一旁站著的喬遊頓時心中一沉,他下意識看向了季觀棋,有些猜到了對方要說些什麼,但還是懷有著最後一絲僥幸,心道:季觀棋最在乎他這宗門首席的位置,又怎麼舍得真的離開玄天宗,一定是裝的。
然而不等他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好好挖苦一番季觀棋時,季觀棋就已經直接說道:“弟子請師尊準許弟子脫去這關門弟子的衣袍,就此離開玄天宗。”
他居然說了,他居然真的說了!
喬遊的瞳孔驟然緊縮,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人,臉色微變,而後下意識看向了旁邊的蕭堂情,卻發現對方根本沒看他,而是也盯著地上的季觀棋,而後更是上前一步,直接跪在了季觀棋的身邊,道:“大師兄今日受了傷,思緒不清,請師尊莫怪,當不得真。”
“我願賭服輸。”雖然不知道蕭堂情為何忽然阻止自己,但不妨礙季觀棋吃了秤砣鐵了心,今天就非得將這件事情給辦妥了,他跪在地上,再次道:“請師尊準許弟子離開玄天宗,弟子資質平平,實在難為師尊的首席弟子,有礙師尊威名,還請師尊……”
“誰說你資質平平?”鎮南仙尊忽然開口,打斷了季觀棋的話,他語調平靜,和往常並無二樣,可熟悉烏行白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已經有些怒氣的征兆。
他一時間沒控製住自己的靈力威壓,三名弟子都跪在了地上,喬遊連忙道:“師尊息怒!“
烏行白立刻發現了季觀棋一聲不吭,但手臂顯然已經微微發抖,他幾乎是立刻收斂了自己的靈力,不讓外泄一絲一毫,而後平靜道:“你想離開本座,離開玄天宗?”
“弟子願賭服輸。”季觀棋當日聽得出來烏行白已經有些不悅,但是機不可失,他立刻道:“既然弟子答應過若是輸給了喬遊師弟,必將脫下首席衣袍,就此離開玄天宗,此生再不回頭。”
這誓言著實是有些重了,就連喬遊都抬起了頭,他們之間的賭約分明不是這樣的,後麵一句話是季觀棋自己加上去的,但這句話也等於堵死了他季觀棋的退路,頓時喬遊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想要辯駁,卻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