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肆微眯了下眼,半信半疑裡摻了一絲嘲弄和輕挑:“要我?”
邱助理立刻回過味來,忙解釋:“不不不,她的意思是,讓您空了給她回個電話。”
頓了頓。
“哦。”
陳言肆索然無味拿起手機,屏幕恰好一亮。
微信跳出消息,一隻[貓貓探頭jg]
01秒後:【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顯然是她點錯了,連撤回都很慌忙。
但很不幸,還是被他看見了。
對麵的李總覺得他神情鬆泛不少,心想是不是自己說動了這尊冷麵羅刹。
他悟到有一絲爭取的機會,折中懇求道:“陳總,如果是百分之五的話您意下如何?”
陳言肆眉間有一絲鬆散和從容,仿佛心情極佳,他把手機擲回桌麵,答得爽快:“可以。”
李總喜笑顏開,心想我可真牛,居然真的能讓屹鬆妥協讓步,以後在飯局上吹牛都不愁站不住腳了。
十月秋意漸濃,傍晚一絲涼意浸透微茫暮色。
溫書晗打車去了金桐路附近一家小清吧。
推開玻璃門,幸運風鈴清脆作響。
“哈嘍,歡迎來到三三得酒。”吧台一個齊肩發女生笑臉相迎,“哇”了一聲,“好美啊,是明星嗎?可不可以留個簽名?”
“許悅你夠了。”
溫書晗有點鬱悶,剛一坐下就趴在吧台上。
微卷的黑色長發散在雙肩,被暖色光線溫柔籠罩著。
許悅湊近調侃:“所以一百隻卡皮巴拉真的送貨到家了?”
溫書晗換個方向趴著,睫毛慢悠悠撲閃著說:“沒有啦後來工作人員說可以換成一盞積木台燈,我就換了。”
“哦”許悅憋笑,清了清嗓子說,“我覺得吧,前夫哥肯定在逗你玩兒。話說回來,你們當初分手是鬨得有多不愉快啊?分開這麼久了還要暗戳戳欺負你。”
溫書晗無精打采輕歎一聲,沒有正麵回答:“他本來就愛欺負人。”
許悅有點好笑地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忽然間,被突如其來的光亮閃了一下。
不遠處有相機鏡頭正對著溫書晗,那男人一身黑衣黑褲貓在門邊,帽子口罩全副武裝,模樣不像正經攝影師。
許悅揚聲嗬斥:“喂!你是不是在偷拍?把照片給我刪了!誰允許你偷拍的?”
那男的忽然掩耳盜鈴般收起了相機,低著頭快步離開。
許悅氣得牙癢:“什麼啊,跟個變態似的。”
溫書晗完全狀況外,抬頭往身後看了看。
沒看見那個“偷拍變態”,倒跟不遠處卡座區的幾個潮牌男對上視線。
那幫人眼神油膩,溫書晗漠然移開視線,不作搭理。
其中一個男的吹起口哨:“喲呼,大美女一個,這麼漂亮還不讓人拍啊?清高什麼呀,真夠裝的。”
話音落地,許悅一下就炸了:“怎麼,漂亮就應該被偷拍被騷擾?那你這麼醜豈不是天生該去下水道當老鼠?長兩條腿還真以為自己是人了,在我店裡犯賤的全都給我滾出去!沒臉的東西。”
清吧裡其他人紛紛看過來,潮牌男一桌無言以對,訕訕閉上了嘴。
許悅是個暴脾氣俠義使者,從大學當室友時開始就愛給溫書晗據理力爭,不讓她吃一點虧。
溫書晗心底泛暖,像以前一樣勸她:“沒事的,不生氣。”
“不氣。”許悅從手邊的加熱器裡端出一杯,遞給她,“給,熱牛奶,加了糖的。”
“嗯,謝謝悅子。”
“跟我還這麼客氣。話說回來,你最近出門要注意安全,神經病太多了。”
“放心吧,沒事的。”
在酒吧裡待了會兒,棠姨讓家裡的司機接她回老宅。
晚飯過後,動物園寄送的積木台燈正好到了。
塊頭挺大,溫書晗在二樓會客廳打開快遞箱包裝。
裡麵一堆待組裝零件,光說明書就有四五張a4紙。
有點像樂高,需要很多時間和耐心。
她試著拚了一點底座,剛起步就有點入迷了。
研究半天,沒注意到一側的旋梯有人上來。
片刻,身後傳來帶著笑的聲音:“晗妹,搗鼓什麼呢這麼認真。”
溫書晗應聲回頭。
“承昊哥?”她莞爾一笑,杏眸彎成一對水凝的小月牙,“沒什麼,一個積木燈,我正在拚。”
“積木燈?我看看。”陸承昊揚著他的招牌笑容,上前蹲下來瞧了瞧那堆小塊積木,覺得有意思似的,目光越過她肩膀,對不遠處上樓的那人說,“誒,你不幫我們晗妹拚一拚?這玩意兒難度挺大吧。”
溫書晗猜出他在跟誰說話,也就沒有回頭,慢悠悠繼續拚著手裡的半成品。
連半成品都不算,隻拚了一個巴掌大。
她剛洗完澡沒多久,頭發沒有徹底吹乾,垂落的發梢還有點濕,幾處不起眼的水漬暈成花瓣形狀,綴在她背後一片薄薄的衣料上。
彆墅地暖恒溫,她赤著腳蜷坐在地毯上,月白色睡裙在腿間散開一圈荷葉邊,一雙纖細腳踝微微陷進地毯短絨裡,白得惹眼。
不遠處一道視線因此停留了一瞬。
這邊,陸承昊拿起一塊積木拋了下,體貼地問:“要不要我幫你?”
她搖了搖頭:“不用了承昊哥,我自己拚。”
音落,陳言肆已經插著兜上樓,慢條斯理路過她,莫名其妙冷嗤一聲:“你‘哥’還挺多。”
“?”
就差了兩歲,不叫陸承昊哥,難道要叫叔嗎?
無法理解。
她乾脆不理他。
陸承昊爽朗一笑,對她說了聲加油,起身跟上陳言肆,兩個男人一同往另一個會客隔間走去。
應該是要聊製片公司投資的事,因為私下關係好,就索性到家裡來聊了。
溫書晗沒有過問,專注地繼續拚積木。
半晌,陸承昊都聊完事情離開老宅了,她還窩在原地認認真真地拚。
終於,最後一塊積木嵌進整體,她插好電路插頭,打開開關。
燈亮了。
她疲倦又喜悅地揉了揉乾澀的眼。
模糊的視線裡,隱約出現陳言肆的身影。
他剛洗完澡,一手拿毛巾隨意地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另一手拿著一瓶剛在樓下取出的冰蘇打。
他向上踏完旋梯的最後一級台階,轉身前一刻,在她看向他時,他也撩起眼皮看過來,目光很淡。
台燈閃了閃。
溫書晗揉眼的動作微微一頓,心下有一刻的搖顫。
那一次他出現在麵前,燈光也是這樣閃了一下。
高中時代,陳言肆大她兩屆。
同樣在十五中,他是高三部的學長,名聲響得很,一天到晚總有女生借著廣播站點歌台,向他暗戳戳表露心意。
所以溫書晗從入學那天起,就不知被迫聽了多少遍《有心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一句,“模糊地迷戀你一場,就當風雨下潮漲。”
國慶假期前一天,放學後,這首歌在校園裡循環了無數遍。
歌聲停止的時候,校園也歸於寂靜。
大家都馬不停蹄回家迎接假期,隻剩溫書晗一個人在舞室結束練習,換下練功服準備離開。
陳家司機已經在校門口等待,她背著書包抓緊時間下樓,卻發現教學樓底的金屬拉閘門已經鎖上了。
她出不去,喊話也沒人應。
閘門外的校園空蕩蕩,連夕陽都所剩無幾。
她攥著校服衣角,有點慌了。
倏地,手機進來一個電話。
她連忙接通,聽筒裡的嗓音低沉不悅:“你覺得彆人很有耐心?”
她眉心微蹙。
“高一樓鎖門了我出不去。”
電話裡靜了片刻,那邊掛斷。
她有點沮喪,轉身抱著膝蓋坐在樓梯台階上。
幾分鐘後,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倏然抬頭,穿黑色衝鋒衣的少年停在門前,一臉戾氣地拿鑰匙捅開了門鎖,唰一聲拉開閘門。
動靜太大,頭頂的聲控燈隨即亮起,暖光照在他身上,讓他原本冷厲的眉眼柔和得有些失真。
他生得高,被光線拉長的影子直直落下來,邊緣碰到她鞋尖。
溫書晗呆愣愣看著他,一雙漂亮的杏眸倒映著點點光亮,像一層薄而碎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