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千年的規矩在蘇憶桃這兒,卻硬生生拆開了。
忠君是忠君,愛國是愛國,二者不可混為一談。
這般大逆不道、有違常理的話,換作任何一個人說出來恐怕都是要被當代君王誅九族的。然而,這話不僅有人敢說,說的人還偏偏是身為一國之君的蘇憶桃。
這不鬨嗎?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還嫌不夠,還巴巴地刀送到彆人手裡手把手教人家造反!這種堪比自殺的行為,怕不是隻有蘇憶桃做得出來。
城東竹園,群臣聚在鬱林居裡,或坐或立,神色都不是很好。
眾人沉默著,誰也不說話,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眼睛時不時瞥向他處。
城東五裡,偌大的竹園一片靜謐。
一叢叢疏密錯落的竹在乾燥渾濁的東風裡左右顫抖,枝頭相接,那模樣就好像是在輕輕地私語著什麼。許是冬寒未消的緣故,淡青的竹葉泛著一圈淡淡的白,淡淡的,像剛剛消融沒過多久的雪裝點在葉片上。青白之間,是難以分辨的鵝黃,似秋日的告彆,令人心生愁緒,可即便如此,這青白的竹林卻並未顯得太過蕭條,反倒是多了一種重重疊疊的韻味。
昔日的雪,濃密的葉,壓彎了竹枝的脊梁。
雖然它們沒有咬定青山不放鬆那種堅毅挺拔,卻也竭儘所能地在寒冬裡伸展著枝條。長竹微垂,形成一道道鬼斧神工的天然拱門。竹聲蕭瑟,碧浪翻騰,在斑駁蒼老的白牆角落,落下一片稀疏的剪影。
群臣們自發聚在最寬敞的鬱林居裡,有的席地而坐,捂著腦袋不說話,有的靠著牆壁站著,雙手緊攥,皺著眉看著西邊。偶爾有幾人視線交彙,欲言又止,但又搖搖頭,很快錯開,每個人的神情都極其凝重,臉色黑得仿佛能夠滴出墨來。
沒有人開口說話,整個大廳都安靜到有些詭異,隻剩下偶爾傳來的歎息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大家麵麵相覷,但眼神裡卻總是流露出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情感。
她們的心亂得像是一團麻,疑惑、擔憂甚至恐懼等亂七八糟的情緒都絞在一起。
不時地,有人會將目光投向某個特定的方向,仿佛那裡隱藏著某種答案或者希望。然而越是看,越是心驚,越是絕望。
在這樣緊張而又壓抑的氛圍中,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讓人感到無比沉重甚至窒息。
薑渺倚在門框上,抱著半人高的尚方寶劍,臉色慘白,眼眶也被寒風吹紅了一片,她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西方。
她一直在等金陵的消息。
五百朝衛在明,三百影衛在暗,護百官周全。
這竹園裡的文武百官和八百朝影衛,是蘇憶桃留給祝暮澤的最後一件禮物,是他來日執掌燕國的根基,是天下黎民百姓的保障。
從蘇憶桃服下莫幼薇的“仙藥”開始,她便懷了死誌,一心向死,躬身入局。
從此,九州為棋盤,蒼生作子,她願先行為卒。
原本,在蘇憶桃的計劃裡,九州一統後,便是暮澤的新生,是她的黃昏。
那時,她的生命差不多也走到了儘頭,隻需隨便尋個由頭把祝暮澤與前朝勢力拿下,借機逼他南下,等他集結前朝故人自立為王,以南三郡為根揮師北上,直搗黃龍,馬踏金陵,恢複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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