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寅時二刻,沈聿明從縣衙出來後,小心翼翼地避開巡街的衙役,從城北到了城南的李氏肉鋪。
一個麵容粗獷,腰佩彎刀的胡人自暗處走出,脖上掛著的狼牙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見到沈聿明,他單膝跪地行禮:“屬下見過公子。”
沈聿明嗯了一聲,沒讓人起身:“蘭百長今夜為何派人去縣衙?”
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蘭維有些拿捏不準他的想法,但也沒敢隱瞞:“盧宏想劫獄,讓我們替他去縣衙探探虛實。”
劫獄?憑他府上那些草包護院還是蘭維帶的這群小嘍囉?盧宏的腦子是怎麼想的?
“你回去勸盧宏殺了雲暮。”
蘭維的腦袋有些發懵,他感覺有點聽不懂自家公子的話,那可是朝廷命官,說殺就殺嗎?
“殺雲暮?他得罪公子了?”
沈聿明輕掀眼皮:“本公子做事如今都要向蘭百長一一解釋了嗎?你若不願,我可修書一封送去北地,換個人來殺。”
蘭維跪下認錯:“屬下不敢。”
蘭氏一族犯了錯被放逐,除非戴罪立功,否則永世不得回族。若非他在涿州發現公主之子,戴罪立功,蘭氏族人還要顛沛流離。若他此番能助公子坐上龍椅,彆說骨都侯,便是穀蠡王他也做得。
沈聿明見他識趣,才複笑:“百長和手下近來都住在盧家?”
一個月了,沈聿明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不曾主動過問,現在終於被他的誠心打動了嗎?
蘭維不疑有他,老實作答:“隻有屬下和五個什長住在盧宅,其餘人散在各家,以奴仆的身份隨侍。”
難怪近來查不到他們的下落。
沈聿明伸手扶起蘭維,暗自加大籌碼:“你最近多勸勸盧宏,殺雲暮,奪天子令,號令百官,擁本公子上位,倒是你就是功臣,蘭氏一族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蘭維大喜:“公子,你終於想通了,你放心,屬下定不辱命。”
沈聿明彎了彎眼,笑意卻不達眼底:“是啊,本公子想通了。”
胡人這幾年的動作他有所耳聞,邊在京中勾結邊吊著他,兩頭討好。他留在涿州是想等一個時機,沒想到等來了雲暮。不過這樣也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他們之命換雲暮一個承諾,也不算白費。
臨走前,他才想起此事:“盧宏還不知曉我的身份吧?”
蘭維茫然道:“還不知。”
沈聿明才放心:“不必告訴他,對外隻許說本公子是山匪,身份敗露的話,咱都得死。”
翌日一早,他回了一趟蒼山,把人都召了回來。
“如今我們借雲暮之勢進京是最好的法子,他派人去邢州借兵了,朝廷的文書也會八百裡加急送到涿州。盧宏要殺,胡人也要殺,所以我們得幫雲暮一把,你們可有異議?”
為首的鐘叔有些為難:“可我們的身份……我們死了倒不要緊,隻是公子怕是會受牽連。”
沈聿明擺擺手:“這個不是什麼大事,到時我求雲暮一個恩典,把功勞全推在他身上即可。況且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二三十年,你們的麵容也不似當年,他們未必認得出。”
看他們還是猶豫,沈聿明隻好道:“你們若是惶恐,便留在此處,我尋到機會定會給鎮北侯翻案。”
此事不易,可能還會有性命之危,沈聿明和此事無關,鐘叔也不忍讓他獨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