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國庫空虛,而抄家得來的東西又全進了皇上的內庫,賬本每次做賬都頗費心力。裴然昧了不少賑災的銀兩,南錢西用,從未沒耽誤過事,如今怎麼被人揪了出來?
“雲將軍如何知曉吏部之事?”
雲暮笑睨他:“怎麼,裴大人是想殺人滅口?”
裴然乾笑:“自然不是。”
賑災之事由吏部和戶部所掌,因錢在戶部,他們做事更加便宜,因涉及內庫,行事隻會愈發隱秘。
王家事發,家產沒入內庫,雲暮突然廣收孝敬,在前朝塞了心腹,用錢給他填了空缺,還給梁文帝留了把柄,他掌心輕合,“雲大人好謀算。”
雲暮虛心道:“不敢不敢。”
開春之時,王家之事終於塵埃落定,涉事者皆於午門前斬首示眾。
行刑前,陶妍說想見雲暮最後一麵。
她思考了片刻,還是決定走一趟。
昏暗的牢房裡,陶妍被捆在刑架上,見了雲暮,她動了動手,鎖鏈嘩嘩響,獄卒一棍子敲在她身上,警告道:“老實點。”
雲暮擺擺手,“下去吧,本將軍同她說兩句話。”
“雲大人,聽說渡春風的姑娘都被你安置好了,還給了一筆銀子,好叫她們安身立命。”
“你叫我來隻是想說這些?”
似是被他冷淡的態度刺激到,陶妍的情緒突然激動,“你都能可憐那些下賤之人,為何要對盧家趕儘殺絕!”
明明隻差一點,她就能成功了。
“你為什麼不能可憐可憐我們?”
雲暮疑惑地看著她:“你怕不是忘了,你們弄出的爛攤子都是本將軍在收拾。這麼多年,你禍害了多少姑娘?城外的亂葬崗被你們丟了多少具屍體,你數得清嗎?不千刀萬剮已經是便宜你們了,你還有什麼臉求得寬恕?怕不是腦子被關壞了。”
她也是腦子不好,才會覺得陶妍會同她交代一些沒查到的事。
陶妍望著他的背影,聲嘶力竭:“雲暮,你彆得意,總有一日,會有人替我殺了你給盧家人報仇!”
午時三刻,午門前,人頭一顆接著一顆滾落地上,雲暮站在人群裡,和作為監斬官的沈聿明遙遙相望。
落霞山一彆,她忙於查探王家之事,再加上她有意無意地回避,已經快兩個月沒有同他打過交道,季川和十五在她麵前念叨過幾回,但每次都被她搪塞了過去。
知他在惱她有事相瞞,但她對沈聿明的那點好感,還沒能讓她把事情全盤托出。
人心易變,她能相信的隻有自己。若是沈聿明得知,日後為了得梁文帝重用,他未嘗不會給她下套,把她送到梁文帝的床上。
春風拂過乾枯的樹枝,嫩綠的新葉在微涼的初春舒展身軀,京城又是一片翠綠。
“師兄,此去山高路遠,你多保重。”
季川倚在涼亭的柱子上,隨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你也是。”
雲暮耐心地聽著他的絮絮叨叨,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在江南的日子。
末了,季川說得口乾舌燥,扯下腰間的水壺仰頭喝了一口,拍了拍雲暮的肩後,翻身上馬:“師兄雖不知你同王爺發生了何事,但也希望你們二人能說開,師兄不在,他也能照應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