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山還是那片長長的樹林,景色依舊秀麗,疊翠隱黃。
隻是如今,天坑已成為天池,地宮成了水晶宮。
這是大自然滄海桑田的流變規律,日積月累的潛能,悄悄改寫著奇異的風景線。
八百裡秦川,鴻圖舒展開來,浩渺瀚茫的秦嶺山脈,宛若壯麗畫卷上的珍珠,又恰似波瀾起伏的海濤中,一艘橫渡的巨艦!
秦嶺山脈,恒古巍峨縱橫,雄峰險峪疊峻,紅日炫影,滄海浴霞,彌漫在蕩氣回腸的峰瀾絕韻之巔!凝聚了世間萬物奇絢壯麗!
積華山之險、泰山之雄、衡山之秀、嵩山之骨、恒山之壯於一身!
茫茫七十二峪,峪峪尖峰絕壁,箭峪嶺則是秦嶺山脈最高最險峻一峪,形若巨箭刺蒼穹,又如雲海壓石林!
凜冽的山風,穿透幽穀深澗,呼嘯煞瑟而來,滿山遍峪的林草熟黃,形如麥浪起伏跌蕩,更顯蕭瑟荒涼……
一株百年蒼桑古樹下,一片片枯葉飄落,黯褐色苔蘚爬滿了蒼桑的樹乾。
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一片絳紅色的披風大氅高高飄起,隱隱露出精黃色銅鎧甲。
一顆聳然殷紅的盔纓,在閃閃發光的銅頭盔上肆意翻騰著,似乎想掙脫又掙脫不了。
古銅色的臉龐,滄然陰鬱,濃黑的劍眉凝聚緊鎖,眼框深陷,雙眼緊閉著,任憑山風狂野吹亂粗獷的胡須……
這不是失蹤一個多月的梅花山人鐵武嗎?
這位縱橫天下的劍客,如今獨登峪巒頂,臨絕遠眺,不僅僅是為了欣賞風景吧?
他翹首眺望的,好像正是梅花山的方向!
此時此刻,心必然是痛苦的,痛如刀絞!
就在慶功宴結束之後,就在那個黑暗的雨夜裡,天坑地宮中遭受了史上最猛烈的偷襲,簡直就是慘絕人寰的屠殺……
百年基業,輝煌地宮,幾代人的心血就此毀於一旦!
十多年以來,從童子軍時代就開始精心調教,手把手訓練出來的三百多位忠勇劍士竟然傷亡慘重,地宮內幸存的一百多條鮮活的生命,就此隕歿深淵,藏身於滔滔濁流!
一陣陣寒風吹過,那顆猩紅的盔纓,反複撕扯著又耷拉下來,又撕扯著,在棱角犀利的盔頂上顫動飆舞!
鐵武的眼睛緊閉著,沒有淚水,因為早已被怒火燒乾!
他深知,那不是一般的江湖殺手,而是手段高超而又陰險毒辣的冷血雄兵!幾乎是同樣的黑暗雨夜,幾乎是同樣的偷襲,正如五年前的那一夜,愛妻殉難之夜!
“阿翁,當心著涼。”身後傳音,這正是剛剛傷愈的紫柔。
雄健偉岸的身軀,竟然聞言一顫!
鐵武睜開了眼睛,轉過身來,默默凝視著女兒。
一襲粉紅色長裙迎風飄零,梅花彩袖上金色絲線殘露,那條束腰的絲帶上,環佩珠翠之間的血跡已乾。頭上的發髻,烏絲輕飄,纏繞著粉色絲巾;鵝蛋形臉兒,冰清玉潤,不禁風寒,凍得通紅!流海鬆散垂絲,兩道蛾眉彎彎,一雙眼睛滿含淚痕……
女兒就在眼前,往事永藏胸中!
多少年過去了,自從愛妻遺世之後,漫漫孤旅,往後餘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苦寒也是你……女兒就成了鐵武心中的旗幟!
她,也就是這麼一個脆弱的小女孩兒。曾經以作為女兒帶給父親的力量,讓他慨然獨赴患難,幾經艱辛,笑傲生死!然而如今,劫後餘生的淒涼,卻暫時難以抵消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愧疚!
女兒跟著自己,太苦了。
風裡來,雨裡去!刀山火海,刀頭舔血的事情,豈能讓這雙稚嫩的雙肩來承擔?
“阿翁,山風太大,回去歇息吧。”紫柔迅速擦去淚水,伸手整理著父親的大氅,給他係好頸纓帶,以禦風寒。
看著懂事的女兒,鐵武的胸中悠然而生一股欲悲猶憐的慈父情懷……他知道,女兒的性格和她母親一樣溫柔而剛強!
父女二人攜伴走在秋風蕭瑟的山路上。
群山鳥飛絕,曲徑人蹤滅,此乃人跡罕至之地!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琢出雄姿危影的箭峪嶺,靜靜地矗立在雲飄霧渺,群峰逶迤的崇山峻嶺下,一條清澈明亮的箭峪河,恍若玉帶纏腰,穿透了高聳入雲的峰巒黯影縫隙,潺潺淙淙,流淌而出……
峰回水繞,不同於廬山瀑布的千尺飛流,亦無遍野山花的絢麗點綴,隻有絕亙巍峻的雄姿與幽穀山溪的靜謐寂寥。
隻見前方的山腳下,一抹青色人影,形如大鵬展翅,連續騰躍直上,轉眼之間,已掠過幾重陡崖,到達箭峪嶺的峰頂附近!
“二師兄回來了!”紫柔一見,欣然迎過去。
箭峪嶺的山口有一條小小的山路,與小路平行的,是下麵那條九曲回腸的箭峪河,蜿蜒曲折而行,延伸向箭峪嶺深處……
由此上山,車馬難行,縱然身強力壯的樵漢挑夫,尚且需要步行個把時辰才能登上峰頂。而此人敏捷如蒼鷹,他有一身精湛的輕功,直接從山腳起步,縱身騰空而上,幾個騰躍之間,那雙黑緞快靴已經輕盈落地,一雙靴尖穩穩踩過黃葉枯草片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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