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羅山】
“很好,很好的殺氣!”從觀滄瀾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他此時到底還剩多少餘力,他看起來渾身浴血,但好像就是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支撐著他躲過陸桑稚的飛劍。
吸取上次毒煙的經驗,陸桑稚並不與他近身,而是化氣為劍,劍隨意動。六柄飛劍連番攻擊,觀滄瀾躲閃不及,常常轉瞬間便被割出七八道口子。他也不惱,沾了點自己的血放到嘴裡:“不錯,你今日的劍比起那日簡直突飛猛進,真不愧是被道門譽為千年一見的天才啊!”
驅使這六柄飛劍需要陸桑稚全心投入,他明白這是觀滄瀾的詭計,完全不想理會,但觀滄瀾的聲音卻源源不斷地傳到耳中:“劍意是突飛猛進,有一樣東西卻一落千丈,桑稚道長,你知道那一落千丈的是什麼嗎?”
“道長,你的心靜不下去了,對不對?”
陸桑稚眉頭不禁一跳,一柄飛劍略微滯澀,觀滄瀾怎麼會放過這種破綻,當即繼續道:“我記得,你們道家的《心目論》中有這樣一句話:人之所生者神,所托者形,方寸之中,實曰靈府。靜則神生而形和,躁則神勞而形斃,深根寧極,可以修其性情哉。桑稚道長,你在青城山上修了小半輩子的清正寧靜去哪兒了?我怎麼隻感覺到了——森森殺意呢?”
陸桑稚閉目不語——觀滄瀾說的不錯,他的心亂了。
所謂動神者心,亂心者目,從剝皮鬼案至今,目睹了昭徽的死、慕錦霞的自儘、孤穹等人的貪婪,以及這些名門正派浮動的人心。陸桑稚的思想詭異的與慕錦霞共鳴——人皮一罩,大義倫理掛在嘴邊,底下的內在是人是鬼就難以分辨。站在人群裡,恨不能把每個人的皮都剝下來,把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是臟是臭!善有雜質,惡不純粹,人人有苦衷,無辜者的冤情又要向誰訴說?這讓他的心如何不亂?心一亂,神便動,失真離本,莫甚於茲。
觀滄瀾再接再厲:“說到底,你我之間也沒什麼血仇,你師弟不是我殺的,我師妹和你也沒什麼關係,我的行為還間接把你推上了道門四派的高位,怎麼桑稚道長非但不感激我,還偏偏對我有這樣濃烈的殺意?”
“不會是……道長你舉目四望,實在找不到撒氣的人,恰好倒黴的我找上門來,就成了你的撒氣筒吧?”
陸桑稚終於忍不住了:“人不是你親手殺的,可你敢說背後沒有你的謀劃?昭徽何辜,受邀前來道法大會的人又何辜,非要卷進你們肮臟的算計中!”
觀滄瀾唇瓣間咧開一條縫:“真是好嚴厲的指控,無辜?讓我想想……無辜是有的,不過江湖白道這一盤散沙攤在路上,少不得讓有心人捏幾把。你以為你們的敵人是我?不對,不對,大錯特錯!”
“真正視你們如眼中釘肉中刺的,是朝廷,是七皇子、是皇上、是你們自己才對!”觀滄瀾的每一句話都挑戰著陸桑稚的認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要我告訴你嗎?除了青城,平羅山上這幾個門派根本沒有乾淨的。你不奇怪嗎?從我開始研究活死人,為什麼能一直安然無恙地完成自己的計劃?因為人隻要有欲望,無論什麼時候都可以在他心上敲出一條縫,一條我想要它多大就能多大的縫!桑稚道長,讓我們來打個賭,你現在拿劍保護的每一個人,全都可以是我的幫凶,不論過去的、現在的、還是未來的!”
“要怪就怪你們為什麼是一攤散沙,從來凝不成一團,無風尚且自動,風來就立刻會化為飛灰!君人者製理於未亂,存道者克念於未散,禍到臨頭才想起來撥亂反正,晚了!”觀滄瀾哈哈大笑:“我建議你最好帶著你的門人趕緊下山,彆再摻和彆人的爛攤子,何必讓那些俗務耽擱了你這大天才清修的步伐呢?”
“陸道友!陸道友!”卓人遠焦急的聲音傳到了交戰的二人耳中:“中毒了!很多觀戰的長老和弟子們都中毒了!這毒發作的厲害,解藥我一時半會兒根本配不出來!”
陸桑稚麵色煞白地瞪著觀滄瀾:“你們!”
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殺了現在的觀滄瀾,可是活捉……二人的差距並沒有到達能夠活捉對方的程度,且觀滄瀾有無數陰詭手段,一張嘴又極為擅長蠱惑人心,把活著的他放到人堆裡,還不知要出什麼亂子。
觀滄瀾動了動脖子:“找我要解藥嗎?我已經帶來了。”
他指了指之前在薑夙螢腳邊放著的土陶罐:“看我多麼善解人意啊,早料到你會找我要,都省去你過來找的麻煩了。”
知道自己已經平安度過陸桑稚這關,他的笑意越發真實:“不過解藥的數量嘛……我也不知道中毒的人具體有多少,夠不夠的,就交給你來分嘍?”
“桑稚道長,他們中的毒,都是混合型的,光是這裡的解藥可不足以把毒清乾淨。替我帶句話,想要後麵的解藥,必須正常召開在月食之日舉辦的祭典,注意,我說的正常召開……就是該來的一個都不能少,包括七皇子。”觀滄瀾眼睛彎了彎:“無論他是躺著來的還是坐著來的,就算是屍體也必須到場,不然,我一顆解藥都不會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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