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璃的記憶依舊停留在那一天。
王爺的血濺在窗紙上,窗紙融了,那血便一點一點滴在心頭,滴出十餘年的恩。
被封印記憶後的高璃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平陽王,他親手教她讀書習武,關照她飲食起居。在朝中令眾人讚譽為瑤林瓊樹的人物從此就常常被她愚蠢的問題和茫然無辜的眼神氣得麵目扭曲再無風度,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過她,一次都沒有。
他和高璃早逝的母親一樣無限地容忍她的笨拙,也和她的母親一樣,倒在一片血泊中,倒在她麵前。
又是這樣,她所深愛的、依賴的人再一次生死相隔,而無能的自己依舊什麼都做不到。王爺叫她不要怨恨,可她怎麼能不恨?縱使王爺對不起很多人,卻唯獨從未對不起她——她不能不恨,卻不知究竟該恨誰。她從來都不是個聰明孩子,想來想去隻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又沒有家了。
會溫柔地抱著她的母親不見了,總是一邊罵她能吃一邊給她添飯的王爺不見了,於是所有的快樂和期待也統統消失,她不知自己該去往何方,未來的意義是一片迷惘,所以束手就擒,一心求死。
“嚓——”
手上的鎖鏈被外溢的劍氣“不小心”斬斷,一根鐵絲伸了進來,幾下撬開了手腕上殘留的沉重枷鎖。
高璃這才從恍惚中走了出來,麵前正垂頭為她解開枷鎖的人卻令她身體一僵:“是你?”
她沒有忘記,除自己之外,王爺決定自刎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他!莫心素!
陸桑稚正在和保護我的阿洛對戰,阿洛代表現階段活死人能達到的最高水準,但若非陸桑稚有意放水,斷然不可能拖上超過一柱香時間,再長恐怕觀滄瀾起疑,我將高璃腳上的鎖鏈也解開:“快走。”
意料之外的疼痛從小腹傳來,我微微一怔,下意識按住要衝出來的玉虹。低頭一看,剛從我手中扔下的鐵絲被高璃抓在手裡,紮進了我的身體。
“我不會跟你走的。”高璃的手顫抖著:“是你們……是你把蟲五放出來的,你們害了王爺,害了那麼多人,現在還想再來利用我嗎!”
“……”疼痛令我輕輕吸了一口氣,我垂眸看著她的手,沒有解釋什麼。
也對,在她看來,我是和觀滄瀾一起的人,放出蟲五是真,宣城眾多衙役因此而死是真,以言語逼殺沈宣澤更是事實,辯無可辯,無需再辯。
“恨我麼?那你該再往上刺一點,刺得更深一點才對。”我狠狠心,將那鐵絲一把拔出,抿了抿因失血變得蒼白的嘴唇:“你走吧,不是和我走,而是……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我的路?”高璃流下了一行淚:“我的路已經被你們毀了!”
“為什麼?因為沈宣澤死了嗎?”我將布條緊緊纏在腰間止血,額上冒出冷汗滴滴:“把自己全部的意義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你所經曆的,所痛恨的一切隻會在一生中不斷重演。你這樣做,隻是在白費沈宣澤臨死前對你的一番苦心規劃!”
高璃愣住了:“苦心……規劃?”
“他從察覺到自己走上歧路的那一天開始就為你做好了準備,如果你的身份是郡主,是他的女兒,就會被人緊盯不放;隻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護衛才不會吸引過多目光,最多被通緝一陣,過後便無人注意,到時自有一番天高海闊。”我咬牙忍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詰問:“他臨死前還在為你打算,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
“束手就擒,再次把命交給彆人來斷,高璃,你窩不窩囊!”
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高璃貼著牆壁蹲在了地上,抑製不住的哭聲從嘴裡斷斷續續地溢出。
由於傷口的緣故,我沒有再俯身安慰她,隻是伸手,將被禁衛軍搜走的,屬於沈宣澤的墨玉扳指遞到她麵前:“你的路不在狹窄的後院,你也不是隻屬於某一個人附庸。你既有防身的武藝,又有花不完的錢財,這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天地之大,快馬恩仇,何必空負年華,將自己困囿於不屬於自己的仇怨中。”
“高璃!跟我走!”摩朔伽的聲音由遠及近,越過我時,含義不明的視線互相交換。我將扳指塞到高璃手中。
“去吧。”我輕聲道:“這也是他的願望。”
阿洛明顯已經不敵,摩朔伽接上他的攻勢與陸桑稚對戰:“道門魁首陸道長,也變成了皇族膝下的一條狗嗎!”
陸桑稚一頭霧水,有點弄不清事態到底是如何發展成現在這樣的,看著麵前罵的厲害手上卻沒什麼實招的摩朔伽,心中的違和感喧囂不止。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攜著角落裡的我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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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的也太慢了些。”我閉上雙眼,終於咳出一口血來。
觀滄瀾笑了:“是嗎?我倒覺得,就算我不來,今天\u0027東晝\u0027也能脫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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