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跟惡魔做交易,你得先捫心自問,惡魔為什麼覺得這是樁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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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佛堂隻點著幽幽兩盞香燭,黑壓壓的暮色籠罩在這僅有稀薄燈光點亮的佛堂周圍,燭心的劈啪聲聽起來像是遙遠的煙火,晚風令深夜來此的翟獪在邁過台階時打了個冷顫。
“咣當——”許是視野太暗,他不小心踢到了什麼東西,翟獪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在看清那究竟是什麼的一瞬間,難言的恐懼令他窒息地快要驚厥!
地上的人偶娃娃靜靜地注視著他,令他無法不想到人偶的原型——閆娃。
人偶的小嘴圓嘟嘟紅豔豔的,這一點也該死的還原。翟獪至今還記得,這孩子有一對圓圓的大眼睛。他第一次在程家見到這孩子時就覺得眼熟,輾轉反側好幾日,終於想到這孩子長得像誰——活脫脫就是結合著翟禕和吳葦兒身上最好看的地方長的。可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敢相信,明明是他親手挑選了棺木,又親手把那個可憐又糊塗,自己本身還是個孩子的吳葦兒裝進棺材裡沉入湖中,怎麼可能?那孩子怎麼可能活著從母親肚子裡爬出來,又是怎麼從封釘緊實的棺材裡逃走,還活了這麼多年的呢?
沒錯,沒錯,這孩子肯定不是人,他是黑相公的孩子成了精,隻不過是恰巧挑了張好看的人皮罷了,自己一定沒有錯!
他大汗淋漓,他驚魂未定。人偶娃娃靜靜地躺在地上,將他的醜態儘收眼底。
“殺人是一種極端的行為,很多人都會壓抑它所帶來的情感。”
循著聲音,翟獪看向那個跪在蒲團上對著佛像雙掌合十的人,暈黃的燭火將他的麵容映得半明半暗,原本平淡無奇的容貌莫名地多了幾分惑人的味道。光影交錯,一半佛陀,一半妖魔。
“內心藏著行凶的事實,卻能若無其事地走在路上,仿佛那隻是個幾乎被遺忘的噩夢。隻有當事實被人當麵挖掘,大聲說出來的時候,他們才會發現,這件事不止存在於腦中,而且還真實的發生過。”
“翟管事,你現在在害怕麼?”
翟獪自欺欺人地大聲嗬斥:“彆太荒謬了,我怕一個人偶做什麼!”
“那為什麼不把它撿起來呢?是看到這張臉,不敢麼?”
“有有什麼不敢的。”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落,翟獪彎腰去夠那個人偶,卻覺得胸口因為這動作一陣陣發悶,堵了塊石頭般讓人喘不上氣。手指剛剛碰到人偶一角就觸電般彈開,翟獪這才發現自己抖得厲害。
翟獪像出水的蝦子一般勾著身子一驚一乍,多麼希望這時能隨便來個叫住自己,好讓他停止和這個詭異的人偶較勁,然而沒有,他還是不得不鼓起勇氣把它拿起來。
“你是從哪兒拿到這個的?”翟獪問。
“真的要說嗎?小僧以為你不會想知道這個的。”
翟獪深吸一口氣,重複道:“是在哪兒拿到的?”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好吧,它是從尤輝的肚子裡找到的。”
“啪——”
人偶再次脫手,與之而來的還有人肉與地板的悶悶的撞擊聲,翟獪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偶咕嚕咕嚕地滾到地上,“哢嚓”一聲斷成兩截,有已經乾掉的沙礫滲出,看到這沙子,翟獪徹底陷入了不可名狀的恐慌,他好像看到了一團黏稠蠕動的黑色泥潭一樣的東西從人偶斷掉的半截身體裡鑽出,蠕動著奔向自己,每一次與地板的接觸都發出老鼠啃食眼珠子的聲音。
翟獪拚命向後躲閃,然而那團東西已經纏上了他的手,黏糊糊、軟綿綿的觸感令他頭皮發麻,雙腿連抖,屁股蹭著地不斷後退,身體從裡到外感到刺骨的寒冷。
“救我,救我!”翟獪想爬起來,可是腿軟的像麵條一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黑霧漸漸變成了一個小人,他抓著自己的手臂說:“叔叔,你和爹要帶我去哪兒啊?”
“叔叔,你們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
“叔叔,這是什麼呀?爹和你又要開始補橋了嗎?”
“不,我不要喝這個!我不要喝!”
“吃不下了我吃不下了——”
孩子哇哇大哭,卻掙不過成年的男人們,一碗又一碗的泥漿順著食道流進肚子,他咽不下去了,大人們扣著嗓子也要往裡灌,很快,他不動了。漂亮的小臉蛋腫脹發青,曾經靈動的眸子灰敗不堪,男人們把屍體小心地封在了橋樁裡,一層又一層,道士開始作法,那具小小的、死不瞑目的屍體漸漸被木石泥沙掩蓋,生生世世都成為了橋的一部分。
翟獪聽見尤輝的聲音:“大師,這小鬼不會再出來作祟吧?”
道士慢吞吞地回答:“不會的、不會的,打生樁的人連魂魄都被封進了橋裡,就算成了鬼,他也出不去。”
——騙子,都是騙子!不是說出不去了嗎!那我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翟獪想要尖叫,可嗓子像被什麼黏黏沙沙的東西膩住了,怎麼都張不開,臉龐腫脹的小孩仰著頭看著他,身體已經完全畸變,三張血肉大嘴從下半截身體裡伸了出來,每張嘴巴裡麵還同樣嵌套了無數張小嘴,都在重複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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