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逢圩,街上人來人往,看起來格外地熱鬨,吆喝聲四起,小販們施展百般技藝,熱情地推銷自己手中的商品。
幾輛可以隨時騎著走的小攤車,整齊有序地排了一整條,各色小吃琳琅滿目,攤主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起鍋燒起一片白霧。
食物的香味散在空氣裡,被風帶著跑遠,兢兢業業地為小攤販們招攬著聞香而來的食客。
食物就位,食客就位。
老人坐在街邊的小攤上,同過來招呼的老板點了一碗清湯,並囑咐:“不要加蔥,謝謝。”
老板熱情地應聲,立馬挑出一碗清湯皮子下鍋,咕嚕嚕的湯水將麵皮頂出水麵又很快沉下,換另一個冒頭,它們一個個在鍋裡翻騰著,單看著就樂趣十足。
坐在桌邊的老人頭發花白,但眼神很精明,顯得他整個人都精神矍鑠,手腕上戴了一串菩提,此時正一邊盤著串,一邊打量正在煮清湯的老板。
老板長得高,身材健壯但不臃腫,小麥色的健康膚色,露出來的手臂上是常年勞動練就的緊實肌肉,他臉上常掛著熱情的笑,看起來應該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因此即使勞累,他的精神都很好。
又看周圍那麼多攤販,就數他這邊的生意最好,食客們還會邊吃邊和老板聊天,氣氛融洽,看著就跟老友相聚般舒服。
但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老板的身上,卻不看周圍熱鬨,直到老板端著清湯過來,老人才開口:“老板哪裡人?”
他熱情地應了,然後指了指攤車的招牌,道:“這是我的電話和名字,我們也有外賣服務哦。”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上麵的名字很簡單——李肆,他盯著看了半刻,才回過頭來看向老板的臉。
而在他抬頭的時候,旁邊的桌上又有人喊,老板忙應了一聲,一邊說著不好意思,一邊匆匆去忙彆的桌了。
沒人留意到老人一閃而逝的奇怪笑容。
老人拾起湯匙舀了一口往嘴裡送,一勺又一勺,慢慢地吃著桌上那碗熱氣騰騰的清湯。
在一眾趕集的人裡,有一個人十分亮眼,不為什麼,隻為那少年跟剛放出來見世麵的二哈似的,極其熱忱,這摸摸那瞅瞅。
少年左手拿著一塊瓜,右手抓著一個透明小袋,袋子裡麵遊著兩條紅色的小金魚,鼓著臉在小袋的水裡吐泡泡。
他就這樣舉著兩樣東西,靈巧地穿過人流,往十字路口那邊奔去。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青年,那人身材清瘦,眼下有著淺淡的青黑,臉長得有些呆呆的,看著很像通宵打遊戲還沒回過神來,卻要趕著上早八的大學生。
青年背上背著一個大旅行包,手上還拖著一個大行李箱,有這兩個拖油瓶在,人流又多,他走得磕磕絆絆,再怎麼跑得快也追不上前麵靈巧的少年。
少年飛速掠過小攤,但走過兩步又倒了回來,看著小攤車上的烤腸咽了咽口水。
攤主一看有客人來,立馬拿出一張餅子,動作利索地擺了幾片生菜上去,少年一看,才知道這攤子是賣手抓餅的,他立馬擺手,道:“不是,我不要餅,我就是……你的烤腸可以單獨賣嗎?”
他試探性地一問,連帶著期待的眼神看向攤主,活潑又真誠,像是一個被保護的很好的富家小少爺。
但攤主想錯了,少年確實被保護得很好,但他不是什麼富家小少爺,畢竟兜裡空空如也,一個子兒都掏不出來。
然而,還沒等攤主答話,少年突然抬頭,皺眉看向了隔壁小攤上安靜吃清湯的老人。
那老人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緩緩抬頭和少年對視,嘴角輕勾起一個弧度。
“啪嗒”
一顆佛珠掉落在地,發出悶悶的輕響,那一瞬間,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已經停滯。
蕭景臣眨了眨眼,攤開掌心,赫然是一枚佛珠,而周圍人來人往,攤位上哪還有什麼老人。
拖著一堆行李的沈全終於跟了上來,有氣無力地將一隻手搭在蕭景臣的肩上,“在這發什麼呆呢?祖宗。”
蕭祖宗一本正經地應了一句,很認真地說:“有個孫子搶了我的瓜。”
他這語氣,顯然是在陳述事實,而非是在罵人,但偏偏就是這樣,才更讓人覺得好笑。
沈全忍不住笑了,推著這祖宗就走,“到底是什麼人,居然敢在你手裡搶食。”
他一點都不懷疑蕭景臣話語中的真實性,隻是對膽敢虎口奪食的“孫子”由衷生出敬佩之情,以及對祖宗居然就這樣把人放跑了的不解。
蕭景臣被沈全推著往前也不惱,思索了一番才道:“他搶了我的瓜,而我拿住了他的命門……”
他話都還沒說完,倆人齊齊抬頭往東邊高架橋那邊望,在他們的眼裡,那塊地方突然出現一股黑氣,而後又迅速泯滅。
而那邊,有一輛車子失控,直直往圍欄加速衝去,車子整個從高架翻轉下去,車上倆人,當場斃命。
巧的是,在那個時間點,高架上以及高架下,沒有一輛車經過,這場車禍毫無預兆地發生,速度極快地結束。
蕭景臣一臉平靜:“……那塊瓜,是一點災都沒替他擋啊。”
沈全將自己的驚訝收回,眼神複雜地問:“你到底拿了他什麼東西?”
蕭景臣攤開手掌,道:“就一顆護身佛珠,那人身上背了很多因果,可能是壞事做多了,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沈全:“我記得你說過,你手裡的那塊瓜是受過香火的,能給人帶來好運。”
蕭景臣有些氣:“因為他是搶的,按規矩,他是要一跪一叩首地向城隍討。”
沈全疑惑:“為什麼是向城隍討?”
蕭景臣笑:“因為這瓜就是在城隍那裡順的來著,哦,對了,你怎麼能看到那股氣的?又背著我偷偷開天眼……”
沈全立馬拆出一根糖塞進這祖宗嘴裡,連忙雙手合十告饒:“祖宗祖宗,這大庭廣眾的,等會兒就要有人懷疑你是不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了。”
神情懨懨的青年拖著一堆行李,還要推著少年跑,看著很艱難,但沒一會兒,二人就沒了人影,似乎一融入人群就化作了水。
街道上熱鬨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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