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
插科打諢一陣,外科醫生倏而斂起方才調侃的神色,撥到了另一個話題上:“……很少見到你剛剛那副樣子,最近半年被他纏得很頭疼?”
原來我剛才應對芥川君的樣子全部都被看到了。
“嗯……”
實際上,與其用“難纏”之類的詞句,不妨說“難以應付”更加合適。
如果說,用羅生門攻擊我、是為了讓我恐懼,從而自發地處於談判劣勢,這種先發製人式的思維也許森先生和太宰會有,但芥川不會。他之所以這麼做,隻是他想這麼做、或者他的本能告訴他這麼去做準沒錯。
芥川君擁有著如同野獸一樣敏銳的直覺,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捉到漏洞而進攻,直到避無可退。
誠然,如太宰、森先生這樣想法深不可測的人不好對付,但像芥川君這般沒有思維定勢,依靠野性本能戰鬥的人也必須嚴陣以待。
我微歎了口氣:“前輩。他想知道的事,我不會容許任何人從我這裡探知到。”
“……哦,我都快要忘記了呢……有時候你也是個看起來軟和的硬茬,嗬嗬。”外科醫生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事,目色微閃:“……那家夥,有著和你當年如出一轍的固執啊。”
我微妙地遊移了視線,拒不承認:“有嗎?”
外科醫生微眺起眼,視線牢牢地粘在了我身上,雖然並未說話,但此刻沉默勝過了萬語千言。
我敗下陣來,咕噥道:“好吧。稍微隻有一點點吧……”
“嗬嗬……”他嗤笑一聲,幽冷的聲調忽而頓了一拍:“早川。”
“嗯?”
“……你有想過,成為醫療部最年輕的部長嗎?”
如同電影鏡頭被摁下暫停鍵一般的思維停拍。我怔怔地張了張嘴:“誒?”
外科醫生的鯊魚齒密密麻麻,如同能割裂一切的鋸齒,鋸齒正在訴說著名為高位權利的誘惑。
而我去看他的眼睛,那雙瞳眸如深深鬼影,勾出濃的陰鬱,浸泡在港口黑手黨的暴力和血腥所能夠延伸到的儘頭陰影裡。
此時他正輕鬆地笑著。
“……那個人。”
“他也是十八歲才成為afia的乾部,雖然醫療部部長比不上五大乾部之位,但放在afia,也無人能夠得罪啊……縱使是部長之類的……這樣也沒有興趣嗎?”
這種似有似無的、捉摸不透的心思縈繞於空氣之中。
那一瞬間,我不受控製地思考起來:他是否已經得知了我和森先生的約定?是否已經得知了兩年多後我會重新選擇的想法?所以才想先發製人?
不,如果這樣的話,那實在是太矛盾了。
主動受罰告訴我讓我去做想做的事選擇想選擇的道路、明知我對太宰看中的外科醫生,絕對不會用「部長」一職來牽絆住我。
他人指使?也不會。
早在太宰成為afia乾部以前,外科醫生已經將醫療部的大部分權限交付到了我的手中,比起那些,他更沉心於用醫術救人與殺人,他堅信手上積累的「審判」越多,自己便越靠近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