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路遙遙;
孩兒饑餓受不了。
挎著鬥,拎著棍;
推著木車向前奔。
俺家從馬樓搬到宋樓有半個多月了,俺們來到這兒,第一天,宋樓給了我們三十斤吃的,十斤地瓜,十斤胡蘿卜,十斤大蘿卜。在來到第三天,俺爹和楊大爺推著一個木頭軲轆的小車,還特意回一趟馬樓,在俺家地裡還摳回來六七十斤胡蘿卜和地瓜。這半個多月,俺家吃的主食都是這些地瓜和胡蘿卜大蘿卜。吃著,俺爹一開始就告訴俺娘,省著點吃。為了省著,俺娘天天就領著俺大哥二哥到地裡,田間地頭,挖些野菜,擼些樹葉子,拿回來摻和著吃,搭配著吃,省著吃。吃的我們直反胃,口直乾噦,直吐綠水。
省著吃,光吃不進,半個多月了,還是吃沒了。我們吃著就盼望著俺爺爺來,盼望著政府有信,能早點給俺們安排。一天一天過去了,半個多月了,俺爺爺沒來,政府也沒消息。
俺家沒吃的了,彆的人家也早就沒吃的了,大家都隻能靠挖野菜了。從水庫搬來的人多呀,周邊的村莊,莊莊都有水庫搬來的,少說也有幾萬人。這麼多人呢,上哪挖野菜呀。
野菜挖不著了。搬到宋樓的人,自然大家都去找宋樓大隊的宋書記了。大家去找,找第一次,書記笑臉相迎,找第二次,書記說已經往上級請示了。大家再去找,書記沒影子了。
俺家沒吃的了,俺爹隻好出去擼柳樹葉子了。不擼柳樹葉子不行了。能好吃一點的榆樹葉子早被大家擼沒了。
俺爹擼回來柳樹葉子,俺娘煮熟了,叫俺們吃。俺們吃柳樹葉子,喝煮柳樹葉子的水。吃啊,俺爹帶頭吃,一碗煮熟柳樹葉子,俺爹端起來就吃,像吃豬肉一樣,扒拉扒拉就吃了。可輪到俺們這些孩子就完了。大哥吃一口喊道:“苦,苦,太苦了。”
二哥吃一口,噴噴都吐了。直喊:“苦,苦,不能吃。”
“再喊苦,揍死你。”俺爹厲聲喊道。
“苦,就是苦嗎?不能吃嗎?”二哥說道。
“苦,你就不吃,你等著餓死吧。”爹喊道。俺爹喊著,是怕我不吃,俺爹喊完,就端著碗柳樹葉子來喂我,俺爹說道:“俺三來吃,俺三是好孩子,聽話。吃一碗這柳樹葉子,柳樹葉子是敗火的,咱吃來,三兒。”
“好,我吃,娘,我聽話。”我說著,爹就來喂我,俺爹一手端著碗,一手用筷子夾著柳樹葉子往我嘴裡塞,俺爹喊著,張大口,張大嘴,大大方方吃了這一碗,咱就飽了,咱就餓不死了。不到幾分鐘,我就吃了一小碗。吃的我嘴直淌綠沫子。
我吃了,我胃裡直乾噦。我不敢說,我怕挨打。我隻好出去,上大門外坐著去,乾噦了,就吐幾口綠水。
俺吃了乾噦,俺爹俺娘吃了也不行。隻不過不說罷了。俺爹是黨員,又當過八路軍。俺爹在這時候還是能挺住的。
等著到啦晚上了,俺爹給俺娘說道:“她娘,我看這個時候,國家是真有困難了,公社剛成立,國家又搞大躍進。咱爹,公社的,又逮住咱爹不讓他來。很可能是在那邊跟著修水庫了,這說明政府現在沒空管咱們。那兒,我看還是咱自己想想法子吧。”
“想唄,你說咋整。咱也不能在這硬等著挨餓呀。”俺娘說道。
“好,現在,我就出去,找人想法子去。想法子整吃的去。”俺爹說道。說著就往外走。
“哎,你出去,可不能偷人家搶人家的呀。”俺娘攆著喊道。
“笑話,我偷人家搶人家。,我是乾那樣事的人嗎?”俺爹喊著走了。
俺爹出去了,俺娘惦記著俺爹,怕俺爹去乾壞事。就嘮叨上了。俺娘說道:“孩子,你們都不願吃那柳樹葉子,你們這不是逼你爹嗎?你爹,這都黑天了,說出去想法子去,是不是,也想法子乾啥壞事去了?我可給你們說呀,現在,咱水庫來的人,我聽說,有的家裡沒吃的了,可有晚上出去偷人家的了。”
“哎呀,我的娘呀,你嘮叨啥呀?俺爹不是給你說了嗎?他不是那樣的人?”大哥高聲喊道。
“不是那樣的人,我倒是知道。可有一條呀,孩子,人在困難的時候,有時候,好人也能乾出壞事來呀。你看那電影裡的好人,咋叛變了呢?”俺娘說道。
“哎呀,我得娘呀,你咋也胡思亂想起來了呢?我給你說呀,俺爹可不是那樣的人,俺爹是共產黨員,還當過八路軍,八路軍你不是看到了嗎?在極為困難的情況下,都不拿群眾一針一線呀。在實在困苦的時候,給老百姓要,打借條。”大哥說道。
“哎,娘,我給你說,我學強大娘家,武軍大娘家都走了,去給人家乾活去了。大哥你知道不?娘,咱在這不行,咱也去唄。”二哥說道。
“我知道。都走兩天了。哎,我給你說呀,老二,你可不要亂說呀,武軍大娘家是去要飯去了。她家是和他張莊的親戚搭伴走的。咱學強大娘家可不是要飯去了,她家,是咱大爺在哪,是在曹縣城裡哪個地方,就是56年跑水去得那個單位找活乾去了。講的是大爺給人家乾活,人家給他們吃的。”大哥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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