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連日的陰沉天際徹底放晴。
半邊陰雲儘散,半邊雲層似遮天蔽絮,又被陽光照射,生出了漂亮金邊。
牛大春身前的石桌上,堆得高高的碗碟上,僅餘不多的剩菜殘羹,啃食乾淨的骨頭被他隨手丟了一地。
此刻的他,正愜意地半躺在石桌旁,沐浴著帶有三分暖意的陽光,捏著一根魚刺剔牙,不時拎起手邊的酒壇灌上一口,而後一臉滿足地晃晃腦袋砸吧幾下嘴。
若不是院中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屍體,當真稱得上一句:時和歲豐,閒行靜坐。
光在這苦寒邊陲的石林莊園中,便齊具了幽深庭院,錯落亭閣,更是不知耗費了多少人力,在這院中鑿出了一方蓮池你敢信?
要知道,這還僅是那竇家商行的一處偏僻驛館而已。
壁懸書畫,家具檀木,櫃滿華服,無一處不透著奢華考究。
溫順的新羅婢,強壯的昆侖奴,這兩個新鮮的舶來物種,更是令牛大春大開眼界,他實在想象不出,在這個交通不便、九成九的人還食不果腹的的年代,自己竟然還能看到來自另一片大陸的小黑。
再瞅瞅那奢華的鞍韉,華麗的獵裝,精致的弓箭,那幾套行頭,怎麼看都是去獵場狩獵消遣的家夥吧?
再加上房中那群身披薄紗的年輕歌姬、舞姬……
令土豹子出身的牛大春,不得不由衷感歎,那些世享富貴的世家子的快樂,當真令人想象不到。
當然了,以他如今的實力跟江湖地位,若真想體驗一把頂級貴族的窮奢極欲,也是輕而易舉,信不信今天放出風去,明兒就有一大堆王公貴族,抬著八抬大轎來接他?
對不起,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支持灑家做這種事情。
牛大春在心中演練了一遍義正言辭拒絕的流程,很是滿意自己的道心堅定。
再者說了,上趕著不是買賣,這事兒就得像嫁姑娘一樣,你得興師動眾來接我,不能讓我主動送上門,而且來接我的人,在江湖上還得有點份量,見了麵大家互相倒身一拜,你一句跟我走吧,我一句天亮就出發,這樣,大家才算優雅體麵地把事情給辦了嘛。
不過耳聞是假,目見始真,窺一斑而見全豹。
僅一個行商的世家子,日常起居就已如此奢靡,那長安城裡那些更頂級的大族門閥,其日常又該是何種模樣呢?
牛大春想想後世那隻因為被窮人知曉,而導致房價大跌的湯臣一品,心中大概有了點數,當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若這個世界沒有武功這種超凡之力的存在,像他牛大春這種隻配在地裡撅腚刨食的平民素人,或許連窺視一眼這所謂上層社會的資格都沒有,更彆說跨越階層了,不是沒有上升通道,而是那些通道已經被堵死了。
再想想那些通過十年寒窗苦讀,幾經科舉玩弄,而驟然清醒的讀書人,睜眼所見便是這樣一張由上而下、互相勾結的綿密遮天大網,身周所處遍布敲骨吸髓的史密斯專員……
嘖嘖嘖……
將心比心,他大致理解了請大漢赴死的太平道張角,葉文潔又為啥會堅定地按下那個按鈕。
這要擱灑家身上,但凡一秒鐘沒按個百八十次,都算灑家這身武藝練到狗身上了。
不能再繼續耽擱了,此事已了,是時候再度出發了。
牛大春起身拍了拍飽飽的肚子,扛起靠在旁邊的大刀,隨手提了個小包裹,便走出了這院子。
去哪兒?當然是潼關,因為安祿山在那裡。
乾什麼?當然是宰了他,因為那是主線任務。
至於殺完人之後呢?牛大春表示,咱也不知道啊,誰能想得到那麼遠,到時候隨機應變唄。
“你倆,接著!”
牛大春看著站在不遠處樹下竊竊私語的一男一女,抬手便將手中的小包裹扔了過去。
樹下的二人聞言,猛地抬頭,便見一大坨黑乎乎的東西迎麵飛來,那女子當下小退一步,手中長槍一攪一震,便卸去了包裹上的力道,落入旁邊男子手中。
“槍法還行,不過還得繼續練,就你如今這身武藝去闖江湖,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牛大春對這二人的工作態度還是很滿意的,無論是之前幫忙辨認正主,找出逃生密道,還是監督竇家廚子給自己整治了一頓美味大餐,都乾的相當漂亮。
臨走了,一個五星好評加打賞又怎麼能少?
牛大春一邊前行,瞥了一眼二人打開包裹時驚喜的目光,口中不鹹不淡地警告道:
“這莊園內的財貨,你們就彆想了,不是你們能伸手的,隻是灑家做人的宗旨呢,是有飯大家吃,但是得我吃飽了,剩下的才能輪到你,明白嗎?”
二人當即放下包裹,躬身抱拳,理所當然:“多謝牛大俠,我等當然明白!”
這太理解了好不好?按綠林中的規矩,但凡做了大買賣,哪個不是頭領吃完了大頭,才輪到手下嘍囉分一點殘羹剩飯的?
至於自己的身份為啥會從商隊護衛,搖身一變成了土匪嘍囉,那並不重要,包裹中那沉甸甸的真金白銀足以說服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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