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冬日孤身趕路,卻並不顯得孤單。
沿著官道上被軍馬踩出的無數腳印,牛大春越過了好幾波去往同一方向的甲士,對他這自後方飛馬而過的一人一騎,自有斷後的巡遊哨騎前來攔截驅離。
對這種情況,他當然理解,也就沒作啥幺蛾子,能繞就繞一點,實在繞不過,便隻能直接自大軍一箭之地外強行衝過去。
好在能作為軍中哨騎的漢子,還是有幾分眼力勁的,就他這一人一馬體貌特征,也沒誰認為這廝會是叛軍的探子,因此,也就稍稍做個追擊的樣子,便若無其事地繼續跟隨大軍趕路。
越是靠近關中,行人越多,風聲傳聞也越多。
趁著趕路歇息的間隙,結合之前隱元會得來的情報,牛大春也差不多摸清了當前形勢。
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後,倒是消停了不少,一麵調集大軍跟唐軍在潼關僵持,防備唐軍大舉出關,一麵分兵鎮壓占領區內的不滿不服者,其中就包括那失去統帥的天河軍。
原因倒不是彆的,就是步子一下邁太大,扯著蛋了。
要知道,野心勃勃的安祿山,在反叛前,可是一副憨厚老實的赤膽忠臣模樣,平時又很會來事兒,各種送金送銀送娘們,很好地打造了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人設。
因此,在他起兵發動閃電戰時,整個河北地,上上下下幾乎都處於懵逼狀態,完全反應不過來。
畢竟,這落差屬實有點大,如同當年捂著胸口一臉萌懂的大波波一樣,波蘭不起,波蘭不驚。
也因此,隨著安祿山大軍一麵打出“除國賊,清君側”的口號,一麵啪啪啪地敲門高呼“嫂子開門啊,我是我哥”,河北地的各大城池,也就這麼欲拒還迎地被他撕開薄紗,一路長驅而入,刺刀見紅,勢如破竹了。
但是,這裡就必須要說但是了,隨著安祿山稱帝的消息傳回河北,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同樣是地主家的長工,本想著你能帶領大家夥兒找東家商量下漲工錢的事兒,沒成想你竟剛霸占了人家的主母,就想自己當地主了?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甄嬛傳也不是這麼演的嘛。
常山(今河北正定)太守顏杲卿、平原(今山東德州)太守顏真卿等河北地十幾個郡縣的官吏,開始結盟自守,大肆籌集糧草軍械,訓練兵卒,在後方給安祿山造成了極大的威脅,令他不得不派遣麾下大將史思明,率軍回擊以保自家水晶不失。
而長安這邊就比較搞笑了。
由於朝中政鬥激烈,官員之間互相傾軋,派係林立,這種內部矛盾,嚴重影響了朝廷對叛亂的應對能力,使得決策的製定和執行都受到了極大的阻礙。
再加上老皇帝李隆基,在麵對安祿山叛亂時,猶豫不決,又昏招迭出,既寄希望於封賞等手段,企圖和平解決,因此錯過了最佳戰機。
又在洛陽城攻防戰中,企圖如委員長般秀一把操作,結果拉了一坨大的,這老家夥遠在長安的皇宮內,一頓瞎幾把指揮,亂調度,導致遠在洛陽的唐軍大敗而歸。
待安祿山稱帝的消息傳回,老皇帝直接破防自閉,朝中也快鬨翻天了,隻能四處調兵,企圖儘快平息叛亂。
大唐的軍事布局“外重內輕”,也就是內地府軍薄弱,邊鎮精銳重屯。
但邊軍大肆調動,又豈是一句話的事兒?
因此,兩方等於是隔著一座潼關遙遙對峙,互有書信往來,不是互相指責、隔空對噴,就是互相勸降、發展二五仔,一時僵持不下,又小摩擦不斷。
而大唐境內的許多世家大族,都是在當地經營多年,傳承久遠,底蘊那是相當深厚,縱觀曆史,都有成為一方梟雄乃至化龍的本錢,此刻,那當然是在觀望。
那些平日裡老實巴交的羈縻州,附屬國,看似臣服,其實高度自治,從文化上也未與大唐徹底融合,這等地方,看到懸在自己頭頂的大刀挪走,又豈會老實巴交地等待老大哥騰出手來,再次鎮壓自己百年?
在亂世中,就算不獨立出去,也要擺脫中央朝廷的束縛,自立為王的。
更多的,搞不好還會如夜裡的狼群般眼冒綠光,口角流涎地盯著這片肥沃的獵場躍躍欲試,再時不時暗戳戳地添上一把火,令整個宴會越演越烈,隻待高潮的那一刻衝出來大快朵頤。
好在如今的大唐空前強盛,這種強盛遠不止軍事、領土與經濟,還有文化跟自信。
這種強盛是深入人心的。
就連吃不飽飯的平民,也對大唐這兩個字有著極強的榮譽感與歸屬感。
就連萬裡之外的番邦蠻夷,也對大唐向往不已,這種感覺,是沒有經曆過自身便是世界中心的人難以體會的,一如當初的猶撒國人,再如當今的熊貓。
哪怕這個國家暗地裡早已矛盾重重。
對這場大亂,或許是剛起不久的緣故,許多百姓就算聽到了消息,起初也是不敢相信,就算相信遠方的河北地已經亂了,也不覺得這能動搖大唐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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