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度雁看著沈聽玨冷笑，墩身道：“我嫁進侯府之前，就聽說安寧侯府虧空日久，外頭還欠著債。可是安寧侯府的產業莊子不少，也不是沒有盈利和產出。”
“既然有盈利和產出，為何安寧侯府還有著大量虧空？去年出了宋夫人的嫁妝一事，趙老太太更是直言相求，要我出銀子填這個窟窿。”
“侯爺，不知你可否告訴嚴大人，侯府這麼多年的產出和宋夫人的嫁妝，都用到哪裡去了？既然侯府有錢，何來的虧空和外債？”
一長串的問話問得沈聽玨頭腦發昏，他總不能將銀錢的真正用處說出來，否則豈不是自尋死路？
沈聽玨站直了身子，麵上看不出絲毫痕跡：“大人，薛氏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是為了減輕自己殺人的罪名誣陷我。不知庶民誣告當朝侯爺該判什麼罪？”
嚴光祿覺得頭疼極了，前有狀告薛氏的劉媽媽，後有狀告沈聽玨的薛氏。
接下來，難不成還來個沈聽玨狀告劉媽媽，湊成一個圈？
薛度雁反口便問：“大人，不知本朝可有將士出征，卻要將士自己出糧草軍餉的舊例？”
“自然沒有！”嚴光祿搖頭否認，“要是讓將士在外為國家拚命，還讓他們自掏腰包湊糧草和軍餉，那還有誰願意上前線？”
“可是安寧侯卻與我說，老安寧侯在世時，國庫空虛，戶部掏不出軍餉，是老安寧侯自己東湊西湊，湊夠了軍餉和糧草的。這也是安寧侯府如今入不敷出，連下人的月例銀子都付不出來的重要原因！”
薛度雁說得又快又清晰，沈聽玨就算是想插嘴，也找不到縫隙。
嚴光祿眼神肅穆，兩隻眼睛盯著沈聽玨：“侯爺，你所言當真？老安寧侯當初真的自掏腰包上前線打仗了？若是真的，本官自會向陛下稟告，查實事實真相。倘若情況屬實，讓朝廷把銀錢還你，如何？”
“大人，為今之計，還是先派人去查一下安寧侯府這麼多年的銀錢用去什麼地方了。是豢養私兵了，還是私鑄鐵器，總有個去處不是？”薛度雁見沈聽玨呆若木雞，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又給他添了一把火。
“至於劉媽媽狀告我殺了宋夫人，隻有人證，沒有物證，我想應當不能就此定我的罪吧？哪有人憑著一張嘴，就去造謠彆人殺人的？大人，您說呢？”
嚴光祿就這樣看著薛度雁憑著一張嘴，從被動走向主動，心中暗道：他們憑一張嘴定不了彆人的罪，但你可以！
他捏了捏眉心，讓人立刻去查安寧侯府的帳，再去薛度雁說的那個莊子，看看裡頭到底住了什麼人。
至於劉媽媽等人，自然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什麼證據都沒有，證詞也講得前言不搭後語，自然無法定薛度雁的罪。
等薛言和楊氏趕來順天府的時候，嚴光祿已經宣布退堂。
劉媽媽看著嚴光祿走向後衙，又見薛度雁走出堂外，心中大痛，上前抓著薛度雁的手，熱淚順著臉頰滑下脖子：“薛姑娘，求求你，求你積點德，你殺了我們家姑娘，怎麼可以若無其事地過日子呢？”
“我們姑娘臨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著孩子，你怎麼忍心，你怎麼忍心殺了她！”劉媽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隻手死死地抓著薛度雁的手，勒得薛度雁手腕都青了一片。
薛度雁看著狀若癲狂的劉媽媽，心中對宋幀的死不是不可惜，也不是不同情，可那是她自己走的路。
當初秦中槐和蔡氏想將宋幀接回家，當親生姑娘一般養大，是宋幀自己拒絕了。
若不是這樣，如今嫁到吏部尚書府做嫡長媳的，就是宋幀自己，而不是她的繼妹宋桉！
有外家撐腰，秦家又深得陛下寵愛，成陽侯夫人哪怕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換了繼女的好親事。
薛度雁忍著手上的痛，將劉媽媽的手扯開，彎下腰道：“我沒殺她，不論你信不信。我沒做過的事情，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承認！”
說完她抬頭看向一直沒出聲的秦中槐：“秦侍郎，我聽說，宋姐姐是自縊身亡的，不知當初你可有看見宋姐姐的傷痕？還有，在侯府的時候，我聽過兩句閒話。”
秦中槐的臉上沒有表情，盯著薛度雁看了片刻，“什麼閒話，說給我聽聽？”
薛度雁也不怕他，往他身前走近了一步，小聲說道：“我聽侯府的下人說過幾句閒話，說宋姐姐自縊當晚，屋裡還有沈侯爺和趙老太太。侯府公中虧空，還欠著外債，宋姐姐死後的次年我就進了門。”
話說到這裡，其實已經很明白了，薛度雁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模樣，拉著薛言和楊氏上了自家的馬車。
上馬車前，薛度雁看了香媽媽和桂枝一眼，笑得意味深長：“你們保重！”
香媽媽和桂枝目露驚恐，腦子好像從來沒有這麼靈光過。薛姑娘最後的那樣笑容實在嚇人，尤其是安寧侯已經知道她們出現在燕京。
那麼，安寧侯會不會殺人滅口？
沈聽玨當然會，嚴光祿剛宣布退堂，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宣明堂，跟趙氏說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待聽到香媽媽和桂枝的名字之後，她眼裡發狠：“冬來，去找幾個人，把那兩個解決了。記住，一定要乾淨利落！”
冬來點頭去了。
趙氏又看著兒子，見他奄頭耷腦的，怒氣上湧之時，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腦門：“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廢物兒子！”
簡直就是扶不起的阿鬥，就這樣的性子，還想辦大事？
恐怕在辦事之前，就先被人弄死了！
沈聽玨捂著腦門，挺大個個子縮在椅子上，看得趙氏更是怒火中燒。想再伸手打一下，見他捂著腦袋，又心疼起來。
到底是自己生的兒子，從小端屎端尿過來的，如今不過是幫他擦一下屁股，又死不了人！
“賬麵上的事情我來處理，如今要緊的是莊子上的那夥人，你讓人去通知一聲，讓他們趕緊走！”
本來當初沈聽玨的杖傷好了去看過一眼，就該讓他們離京了。可是後來又出了雪災的事，這件事情就擱置了。
如今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留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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