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輕敲窗沿。
積流的珠露劃過玻璃表層,留下細細的,蛇腹般的水漬,一縷一縷,一片一片,街道的夜燈尚未熄滅,透明的畫布上一片溫黃鋪灑,光的根係。
楚楠睜開眼睛。
這真是久違的雨水,無論對他來說,還是對灰城來說。
記得上一次坐在水霧中看著雨絲稠稠,那時候他坐在治愈教會難民營的大帳篷裡,抖著腿滿心憂愁。
那時的他滿心隻有對當下情況的憂鬱,每日被金錢和債務強榨出勞作的精力,作為一個幾乎沒有生活經驗和打工履曆的社會未熟笨蛋,光是湊著熱鬨去工地切石搬磚砌牆便是他僅有的餘裕了。
所以本質上來說,楚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彆人看來會是一副‘微笑麵對困難’的努力開朗人設。
在他自己的認知中,那段最苦楚的日子,他是真的每天都在抱怨為什麼自己沒有金手指,為什麼屬於他的係統獎勵啊什麼的還沒有到賬,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閉著眼許下願望,希望能有個異世界版本的聖誕老人給他送個ce或是風大師。
但那段日子也已經過去啦。
躺在床上,嗅著全新被褥裡特有的織物味道,他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仿佛這兩個多月來的疲倦都已經順著毛孔流出,全部消失在了這舒服鬆軟的溫柔鄉裡。
楚楠先生咕蛹了幾下,重新湧上的睡意將他最後一點eo也吞沒,他的意識被輕而易舉地捉住,沉沉消散在夢倦的潮峰重重,被那無可阻擋的深沉化作雪白的、細碎的泡沫。
——今天就這麼躺在床上裝死吧!
於是,就這樣,楚楠先生的意識沉進幽深黑暗的夢海,接著,不經意間的一瞥,他在夢中見到了那位創建這帝國的金色穿越者大隻佬……
什麼的自然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啦!
不知道睡了多久,隻聽到咚咚的敲門聲在這尚且空曠素樸的房間中回響。
楚楠睜開眼睛,以一種夢寐惺忪,熬夜後爬起來拿個快遞,簽過字之後回床上繼續睡的星探從被褥中滾落,他搓著炸起的亂發走到門邊,打了個哈欠,拉開門:“……喂,您好,請問哪位?”
他的視線凝固了。
淺灰色的整齊發梢,圓潤的尖耳朵,一雙帶著色澤的金眼睛。
“唷,早上好。”半精靈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噢噢……您好……”楚楠有點發愣,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抬手按按自己睡炸的頭發,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他左右看看,不知道是在觀察情況還是在尋找幫手。
晌午的走廊空蕩蕩的,隻有這偷渡遠道的半精靈小姐笑嘻嘻地站在他的門前,歪著腦袋,雨霧中薄薄的陽光在那恢複了些許光澤的發梢流轉。
“你看上去氣色恢複的不錯……”楚楠乾巴巴地說。
“是嗎?謝謝誇獎,那位康利寧女士的手藝是真的很棒呢,即便在我這樣長久的旅行中也是值得稱道的廚藝大師了,簡直是在這樣的冒險者公寓裡有點浪費的程度啦。”半精靈捋捋頭發,仿佛炫耀般抖擻著自己重新順滑起來的長發。
“但是能在這樣的地方遇到這麼棒的廚師,我也沒有什麼值得抱怨的,倒不如說,還要感慨自己的幸運才對。”她微笑著看著楚楠:“我從康利寧女士那裡聽說你就是我的新鄰居,所以就來打個招呼。”
“誒?”楚楠一愣,這才意識到昨天安排房間時的不安從何而來,隻是立刻就被舒服的新被褥打消了顧慮。
本來還說要下去和管理員女士說聲感謝,再去治愈教會好好感謝一下這段時間的收留和照顧呢,結果腦袋一碰枕頭,他的意識就飄走了。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半精靈眨眨眼,那張精致的麵容輕輕貼近,她輕輕一吹,溫暖的氣息鋪滿了冒險者楚楠的臉龐。
“……”楚楠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有點不知所措。
“開玩笑的啦,哎呀!你不會當真了吧?真有意思呢楚楠先生!”半精靈笑得花枝亂顫,她搖搖頭,捋捋頭發,伸手捏了捏楚楠頭頂上炸起的睡發:
“雖然你這副樣子也確實挺可愛的啦,但要出門麵對彆人的話還是請收拾好自己哦,昨晚睡前沒有換睡衣吧?衣服和頭發都皺巴巴的。”
“……沒有”楚楠搖搖頭。
這麼苦了兩個多月,他哪裡有購置睡衣的閒餘啊。
“誒~那不如換個思考方式咯。”半精靈眯起眼睛,嘴角牽起惡劣的調笑:“你知道嗎?其實我也沒有睡衣哦,隻是會在睡前……”
“……”楚楠繃著臉,不讓自己露出一點破綻,但思想卻情不自禁受了挑逗,他順著那段越來越小聲,越來越輕的尾音意識流竄——在睡前怎麼了,在睡前乾什麼了?難不成……
你是會在睡前打一套北鬥神拳然後戰吼爆衣再把衣物恢複的磁場高手?!
“哼,不上當啊。”半精靈點點頭,見楚楠不上套,她輕佻地笑了笑,眉眼間再次露出他們昨日相見時的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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