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從未覺得人聲能夠如此讓他覺得安心。
長廊回蕩著風聲與上層傳來的人聲,二層損壞的木門虛掩著,破門的另一端是被鮮血塗滿的圖書館和牆麵豁開的通風長廊,他聽到的風聲大約就是從那裡漏進耳朵的。
冒險者迅速把它拋在身後,徑直上了三樓。
說實話,他並不知道森圖拉小姐他們被轉移到了哪裡,隻能隨便找個人問問,比如修女,比如治療官。
下意識地敲敲門,推開三層木門的一刻,陽光吹亮了他的眼眸。
走出樓梯隔間門後又是一道長廊,長廊牆沿的窗欄全部張開,遮風的長板被解開螺絲,拆卸而下,隨意地累在靠牆的邊角,它們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磨損的邊角與縫隙裡寫滿了水垢、灰點,和曆史的味道。
長廊儘頭是一座空間,裡麵能看到穿著治愈教會長袍的人影走來走去,人聲嘈雜,沿著長廊吹過冒險者的耳邊。
楚楠徑直走了過去,和治愈教會的人們錯身而過,他們也都沒有把這個冒失走近的年輕人太當回事,隻是彼此交談著快步掠過,偶爾會簡單又飛快地低頭看一眼冒險者腰間挎帶的長劍,可瞧見旁邊站崗的黎明守望者奧法騎士,他們這些捎帶擔憂的下意識小動作也迅速失去了蹤跡。
楚楠沒有在這裡看到病人們的跡象,但奧法騎士們的視線牢牢鎖在他的背後,再隨意走動的話隻怕會徒增嫌疑,他撓撓頭,扭頭看向一位正在站崗的黎明守望者。
他認識那張臉,這位守在轉角邊的奧法騎士是個黎明守望者執節士,昨天晚上曾被士官長吩咐與他一同前往大廳收拾殘局,視線交錯時對方輕抖的眉頭告訴楚楠他也同樣記得這位短暫並肩作戰的冒險者。
“不好意思。”楚楠靠近了對方:“請問那些被收治的病人現在在哪兒?”
“三層和四層,那些病重需要手術的人現在還在四層的大食堂裡進行醫治,其餘的輕症病人都在這裡,從這座會客廳走到底,東麵那扇雙開門背後有一段走廊,傳過去就是病人們的集中點位了。”執節士利落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謝謝。”楚楠點點頭。
“等下。”執節士突然叫住了他。
“?”
“你吃過飯了嗎?”那個執節士看著楚楠先生,他比冒險者要高一頭:“治愈教會和我們在五樓重新組織了食物的發放點,你可以不用與那些難民們一樣在一樓排隊,直接去五層就有東西吃,他們看到你就會放你進去。”
“……”楚楠眨眨眼,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居然贏得了這種殊榮,也不知道如何回應,隻能簡單地道謝,點頭致意,粗糙地捶捶胸口敬了個禮,轉頭向著執節士說過的,那扇東麵的雙開門前進。
一段短暫又有些局促的旅行,楚楠默默觀察著兩邊行走的人們。
治愈教會的治療官們臉上刻著疲倦,許多人隻是在這會客廳裡小憩,有的人坐下喝杯茶,手裡的杯子還沒放回桌子上就已經低頭陷入閃電般的斷片睡眠,腦袋剛剛垂下便重新驚醒,拍著腦袋給自己放個【清醒術】,拾起桌上的小絹擦擦被茶水打濕的長袍與手指,一旁的清洗池裡已經堆滿了沒來得及洗滌的手帕與毛巾,上麵沾染著茶漬與血塊。
簡直像是戰地醫院一樣。
走廊的另一端是另一片空間。
一片寬敞,又擁擠的空間。
楚楠抬起頭。
之所以用‘空間’,而不是‘房間’來描述,是因為這間屋子寬敞得簡直像是施了魔法,你在推開這扇門之前是絕對無法想象到這巨大廳堂的容量的,一百幾十張床榻在這裡容得了自己的空間,每一張床榻上都躺著一位病人,病榻邊站著、坐著他的家人。
可整個房間還有清晰規劃的道路,幾十名治療官快步走動,紀錄,懷裡的記錄板上堆累著厚厚的紙記。
遠望過去,幾十米的橫跨之外,這樣的房間似乎在隔壁還有好幾個。
楚楠隨意攔了一位醫療官,看著對方紅腫虛弱的雙眼:“不好意思,請問森圖拉小姐在這麼?”
“森圖拉?”治療官頹靡地縮緊自己的八字眉,低頭翻起手中的記錄冊,上麵細致地按照名字的首字母分成了不同的部分,這位治療官一邊翻一邊打哈欠:“姓氏呢?有姓氏嗎?”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我隻知道她是冒險者公會的接待員。”楚楠告了個罪。
“冒險者公會的接待員?啊,我有印象。”治療官搓搓額頭,疲憊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他含糊地說了聲抱歉,數著頁數翻開了記憶中的模糊頁數,點點頭:“森圖拉·米懷恩,居然是米懷恩啊。”
楚楠眨眨眼,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接待員小姐的家族名:“這個姓氏很特殊嗎?”
“算是吧,對灰城來說,灰城很多人都姓米懷恩,都是在人口遷移時期從帝國的中心領土沿著米懷恩河一路遷徙過來的,那一批所有人有貴族,有平民,也有準備大展拳腳的冒險者,他們後來都姓米懷恩,在灰城姓米懷恩的人太多了,我也隻是感慨一句,畢竟我主修的就是曆史文獻學習,總不能有一天讓人說灰城的曆史都是編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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