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道行高深,又入了心念通明的禪定之境,竟然以明軒的月亮為根基,憑借著莫大的神通開始了演化。
可水裡的這團光影,終究隻是虛影,並非真實,而水麵也到底不是鏡麵。故此在一開始,這明月之影還有些模糊不清,讓人看不分明,於是接引又繼續令其演變了下去。過不多時,光影完全成了月亮的倒影,這輪水中之月終於徹底凝聚成形。這也就意味著,接引的確找到了另一個辦法,以自己的手段,演化出了屬於他自己的月亮。
如今天上有一輪明月,而湖裡也有另一輪明月,兩者皆放無限光華。這一上一下兩輪月亮,彼此互為映襯,相映生輝,看起來是那麼得和諧美滿。
隻可惜,這和諧美滿的景象,隻是凡靈之所見。而在大神通者看來,眼前的這幅圖景,實可謂是針鋒相對,在表麵的和諧之下,暗藏著無儘的攻伐之意。
無論怎麼說,水中之月,畢竟隻是水中之月,並非真正的月亮。接引能演化出這輪與空中之月一模一樣的明月,已經足以體現出他境界的高深,但是水中之月到底隻是虛影,仍舊需要依托空中之月而存。若是天上那輪明月隱去,那麼這輪水中之月,自然也就會隨之消失不見。
可這輪水中之月,畢竟是空中之月的倒影,可以說擁有了其一切特質。倘若空中之月一直懸掛在天上,那這一輪水中之月,就幾乎與其一般無二,兩者毫無區彆。
接引道人這麼做,看似是以莫大神通,施展了玄妙難言的手段,其實他的想法十分得簡單。
明軒不是說,要用這輪明月來照亮高山嗎?
那接引就如她所願。隻不過,照亮高山的,並不是明軒的月亮,而是接引自己的月亮。
接引道人以明月為形,又以水為鏡,在湖中造化出了與空中之月幾乎一模一樣的水中之月。空中的明月能夠散發出淡淡清輝,而水中的明月近乎擁有其全部的特質,當然也能散發出光明。皎潔的月華自湖中四散而出,宛若噴泉一般,以這方湖泊為中心,向四周緩緩灑下。
千年幽穀縱然漆黑一片,不過隻需要一點螢燭之火,就可將這片黑暗給徹底照亮。自湖中散發出來的月華,雖然不似日光般耀眼,但也可以驅散黑暗。不過是在須臾之間,這淡雅的皎月之光,就將整座高山給照亮了。
照徹整座山脈之後,湖中月亮的光輝並沒有就此止步,而是繼續往外蔓延了開來。在水中之月的照耀下,山所在的那一半畫麵變得愈發明亮,並且水中之月的光芒還向著海洋的方向延伸了過去,漸漸與空中之月的光輝連為了一體。
對於凡人而言,水中之月的光輝,與空中之月的光華已然融為了一體,再也不分彼此。整個畫麵也已經沒有明顯的分割線,而是徹底成為了一個整體,不再是兩幅畫了。可是在傾塵等人看來,自然是洞若觀火,一眼就能發現這其中的差異。在他們的眼中,石桌上這山海月色圖,還是由兩幅風格迥異的畫拚湊在一起的。
水中之月的光輝自湖心散發而出,空中之月的光華從天上播撒而下,這兩種月光好似融合在了一起,其實卻是涇渭分明。凡人看不出來,隻是因為在圖畫上來看,兩種月光的顏色與亮度等等一切特征似乎都是一樣的,所以他們才不明就裡。可是仙神從來就無本相,顯像皆為表象,以傾塵、準提這等大神通者之能,當然很輕易就能分辨出這兩者的不同之處。
之前明軒答應過接引,她不會運轉太陰星。故此她畫在這幅圖景之中的皓月,並不是用混沌鴻蒙之中的太陰星的星力繪成,而是她以太陰仙法自行演化出的月亮。不過明軒乃是紫微星上化生而出的仙靈,天生就擁有運轉群星之力的權柄,自然也能演化周天星光。正因如此,雖然這顆月亮不是真正的太陰星,但是這顆月亮散發出來的月光,又的的確確是真正的太陰星光。
而接引則不同,他是以水為鏡,成就明月之影。接引的月亮與明軒的月亮,表麵上看起來這兩者十分相近,可是在根本上就已經是不一樣的了。所以就算它們看起來再像,也隻是像而已,這兩者並非完全等同。
接引不會廣寒宮的太陰仙術,故而他的水鏡能夠映出明月的形,卻不能映出明月的心。
明月的心是什麼?
這輪明月是明軒以心念演化而出,故此明月的心,其實就是明軒的心境。
接引是演化出了月亮,可他演化出的也隻是一輪月亮。而這輪月亮散發出來的光芒,也僅僅是月光,卻不是太陰星光。因為明軒的心境,是他演化不出來的,所以這兩輪明月也是不一樣的。他所演化而出的這輪月亮,其根本還是他須彌山的道法,並不是太陰仙法。
那為何他的月光能抗衡明軒的月光?
以道行而論,接引不在明軒之下,而須彌山的道法又不見得就輸給廣寒宮的仙術。既然道行不分高下,神通也難論高低,這兩輪月亮當然也分不出勝負。雖然月光的根基不同,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它們的威力還是對等的。
如今在這幅圖景之中,左半邊是山與水中之月,右半邊是海與空中之月,山與海一上一下,水中月與空中月則是一下一上。兩邊圖景以圖畫的正中央為分界線,兩種月光各占一半,誰也無法越過中間的那根無形的線。
而接引這麼做,還有另一個好處。
接引與明軒施展的神通不同,可這水中月到底還是依托空中月而存。若明軒想破解這個僵持的局麵,有一個最為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收去明月。空中之月不複存在,水中之月自然消散於無形,接引就需要重新想辦法與明軒相抗。
可是明軒之前就說過,要用這一輪明月,來照亮接引的山。如果她現在主動將明月收去,那便等於她自行退讓。這樣一來,在接下來的演法之中,她再想占據優勢,可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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