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絕境逢生時,務必要堅定活下去的信念。
不妨想想,若是陷你入絕境的人親眼見到你從地獄裡回來,他會有多驚懼,那副表情會有多好笑!
可如果你在天賜生機後整日無所作為,因為懦弱而深感活著的艱難,最終選擇輕鬆的自我了斷……這怎麼可以!
你的仇敵明明計劃落了空,因為天意站在你這邊。你的仇敵犯下了失誤,結果竟像是殺雞時活生生放血一樣,為你帶來了更為殘酷的結局,從而贏得了更盛大的勝利。
若叫他聽說了,說不得要笑跌過去,回過頭還要啐在你的骨頭上:嘿,一個孬種!
外麵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李夜墨卻是把自己的一生都又經曆了一遍。
這種人生回放是很不公正的,它將你快樂的回憶一筆帶過,又將痛苦的回憶一點點擠出來,把痛苦的過程變得極為冗長。
這是馴養怪物的流程。
人從母親身體裡誕生開始,就在和世界進行鬥爭,接收到痛苦心中就會滋生恨,接收到快樂心中就會滋生愛。
我們被仇恨傷害,又被愛治愈,隻要二者大致相等就可以了,因為我們還有一味名為遺忘的良藥,大多數人就是在這樣的縫縫補補中度過平凡的一生。
可陰桃呢?它輕描淡寫的揭過快樂,把痛苦刻骨銘心的展露出來,滋生出的恨意足夠把一個普通人變成嗜血的怪物。
李夜墨心中已經被悲傷和憤怒的情緒填滿了,多謝這顆果子替他細細翻檢人生,好叫他知道,原來他的人生有這麼苦,仇敵有這麼多……
仵向南,寧王,還有那些戲弄他、嘲笑他,後來又巴結他、遺棄他的江湖漢們……
現如今,李夜墨成了殘廢,困死在山穀裡,這群人還能逍遙快活。
仇恨簡直變成了翅膀,已經拉著他飛出了山穀,簡直變成了刀,一遍遍在他的心底裡將這群人殺死了千百遍。
一刻鐘還是這麼短,日頭很快移開,黑暗又一次籠罩穀底。
李夜墨才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想要站起來活動下身子,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本以為是小腹的陰桃木紮根到了石壁上,可手指腳趾也不能動彈了,甚至是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李夜墨有些慌亂,這這種情況是在前幾日從未出現過的,除了眼睛和嘴唇似乎身體已經不是他的。
啪嗒——
鼻尖有細小的水珠滾落在他的嘴唇上。
不,不是水珠!
是細小的冰珠,隻是才落下來就融化在他的嘴唇上。
穀底下雪了嗎?可就在剛才,陽光下可沒見到有雪花。
過了一兩個時辰,身體逐漸恢複了知覺,略略用力。
伴隨著讓人牙酸的咯咯吱吱的響動,身體從一層冰殼裡掙脫出來。
費力撿起一塊碎冰,李夜墨下意識湊到眼前,隨後立刻反應過來,在黑暗的穀底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的。
凍到麻木的手掌在冰塊上摩挲著,李夜墨怔怔愣神:黑心崖下真是神奇,吃一顆果子,不但把人生中的苦難都經曆了一遍,還把自己吃進了冰塊裡。
食之有大不幸,所言不虛。
李夜墨衣服剛開始是凍得板結的,硬邦邦的好像盔甲,被他的身體暖化開之後,就濕噠噠貼在身上。
李夜墨乾脆全都脫了下來,一件也不留,赤條條的,像個食人的生番。
也不對,生番至少會裹件獸皮吧,他是連生番也不如了。
輕輕打了自己一巴掌,李夜墨大聲道:“都一個人在山穀裡了,還和外麵這些人比較什麼。”然後嘿嘿傻樂,四仰八叉躺倒在地上。
脫掉的好像不是衣服,是約束他的禮義廉恥,是他的道德和自尊,這些構成人的關鍵要素,拋下了反而讓他更強大。
今夜……如果白天隻有一刻,一刻之外就都是夜了。
李夜墨下定決心,要活著走出去!像一個什麼都不管不顧的生番一樣,讓那些傷害過他和鐘曉的人好看!
李夜墨躺了一陣,忽然又坐起來,抱著自己的衣服,拄著拐杖——那支頂起木牌的長杆,在黑暗中趔趄但堅定的向著對麵的葫蘆腰走去。
撞到頭顱塔,李夜墨不再怕了,手掌撫摸著頭顱們的天靈蓋,還敢伸出手插進一隻頭顱的眼窩裡,輕輕晃了晃。
三丈高的頭顱塔遠比想象中要輕,立刻隨著他的手搖晃。
李夜墨冷笑著啐了口唾沫,“人死了就是這麼個鳥樣,輕飄飄的!”
活著才是件沉重且艱難的事。
不再理會這個頭顱塔,李夜墨按照記憶,徑直闖進魔窟,大咧咧往裡走。
不久,腿碰到一座石台,摸了摸,上麵鋪著一層獸皮,看來是魔王的石榻了。
“魔王大人讓一讓,老子要上榻了!”
李夜墨大喊一聲,等了片刻也沒有回應。
“什麼魔窟,石洞石榻,是生番洞才對!”
李夜墨小聲嘟囔著,有慶幸也有失落,把衣服隨手丟在一邊,自己爬到另一邊,不小心碰倒一堆什麼,在石榻上骨碌碌滾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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