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口語
軍兵在三岔路口亂來,馬馬兒一概不知。
他把胡豆提攏山上,不歇氣地咬了起來。胡豆早擱回1了,耙雅耙雅2。牙巴嚼儒3不說,還滿嘴都打得是皰兒。
馬馬兒一個人在山上呆了一陣,想起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解開包袱,將胡豆裝在裡頭,塞得飽鼓鼓的,下山去找鄉親們。山上荒荒多,馬馬兒幾鑽幾鑽,就再也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他心頭慌張,正在亂穿,忽然側邊腳步聲響。馬馬兒扭頭一看,是周大爺和劉裁縫他們驚慌失措,朝到山上摟疾跑。他正要說話,周大爺貴兮比個手勢,馬馬兒很快醒眼:多半遭生意了。
馬馬兒跟隨周大爺他們跑到一個岩石底下,將將個兒停下來,黃篾匠和江泥水匠他們又有十幾個鄉親,也從側邊氣吭八吭4按了過來。
在岩石底下,大家躲了一陣,待三岔路口那邊沒有了動靜,才分頭搜尋。整攏5小晌午,終於重新聚集一百多人。儘管還有少數鄉親沒有找到,隨身攜帶的糧食、衣物也丟了許多。可他們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膽量緊倒耽擱了。
鄉親們悄悄咪咪梭下山來,在一個拐彎處,又碰到了邱茶壺和他一路的二十幾個鄉親。隨後,良補鍋匠與楊郎中他們鬥了6一下,一共少了二十幾個。隻有張端公、王婆婆和其他泡十個7鄉親,是大家親眼看見被軍兵殺害的。至於其他十幾個,直到後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把哪裡去了。
曹興發哥們兒多,他受了重傷,沒法行走。大家便砍下樹枝,做了個簡易擔架,七手八腳,輪流抬著他。
曹興發心裡過意不去,很想滾下擔架,自己走路,但他已經力不從心。當然,曹興發傷勢究竟如何,在所有人中,隻有楊郎中一個兒,啞巴吃湯圓兒——心中有數。
1擱回:擱音kǎo,擱回,即物體久放潮氣滲入。2耙雅耙雅:不脆。3嚼儒:牙巴不舒服感。4吭:讀hǎng,喘,有氣管炎,或勞累過度。5整攏:搞到。6鬥:統計。7泡十個:大約十個。
也許是帶領大夥遷徙的承諾,在支撐著他;也許是人生的壽緣,不該走到儘頭。總之,曹興發沒有草草地離開自己的同伴。
鄉親們依照他指引的路線,巴到山邊,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艱難行走。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陡。到處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一路上,曹興發強忍著傷口的劇烈疼痛,要不要又問上一句:“走攏哪裡了?”
挨方下午合兒,鄉親們到了一個河穀。
“河穀……才走攏河穀呀……”
側邊孫大貴,聽見曹興發密集歎氣,曉得事情整肇了1。他嘩聲把臉色一垮,隨即嚷道:“嫑得今天……還趕得攏不?”
很顯然,孫大貴這話,是安心說給曹興發聽的。曹興發歉意地回答道:“扯火2……還有四十多裡路……”
“日他嘞歸3,”孫大貴說,“還有浪加遠呀?”
“沒得事,”王鐵匠隨口說道,“大不了就朝黑呐走,總要走攏吧。”
“走攏?”孫大貴偏起腦殼,朝住王鐵匠勒了一眼,硬戳戳地說道,“走得攏釧釧4。”
曹興發聽到埋怨,心頭就像貓兒抓一樣,一點不是滋味。又走了一陣,他車過頭來對良補鍋匠說道:“肯定把你們整瓤了5……乾脆……看哪裡合適……停到休息算了……”
良補鍋匠算了算時間,天黑以前,弄死都趕不攏鼻梁杠了如果摸黑趕路吧,不僅路徑不熟,而且還有豹子老虎。逼到停住腳步,讓鄉親們在靠近河邊的山腳塌,硬抗一夜。
傍晚時分,大家安頓好了曹興發,各自料理自己的事情去了。
在距曹興發一二十丈遠的岩石底下,李茂盛和王鐵匠、趙老三、陳光光坐在一起,捶腰、揉腿。李茂盛問:“這曹興發嫑得如何哦?”
陳光光說:“湯水6。”
趙老三說:“擔怕雞瓦些都活不過。那氣就隻得一口氣在幽了。”
1整肇了:肇讀紹。2扯火:難。3日他嘞歸:驚訝語氣。4釧釧:含貶義的代詞。5整瓤:四肢無力,周身難受。6湯水:危險。
王鐵匠雖然也在他們中間,但他心頭想著其它事情,看著遠方,一句腔也1沒有開,李茂盛便彎起頸項問道:“王鐵匠,你稽優過曹興發,他這下如何吧?”
王鐵匠說:“如何咹?還不而就那塊樣子。”
“我就明不穿,鐵筋都咬得斷的人,咋兩下就整來趴起2了呐?”李茂盛又假故事3說道,“楊郎中也是,平時講得當當當4的,沒有說5幾法式把他搊起來的話。”
“喲喂,楊郎中,你還嫑得謔?嘴勁一塊。給他老漢兒兩塊比,隔起夥得6。”陳光光把楊郎中囀得稀爛,“不過呐,他可以推口說,藥些一滿都整掉了。”
“你說起來呻,”李茂盛明明曉得楊郎中手頭沒得藥,還要掉起牙巴說上幾句,其實就是蔭到看曹興發的笑詞兒,“不而就縱塊起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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