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往往傍晚時分過後,夜幕便會降臨,而距離上一次天黑,仿佛才隻過去了一天。
國公府中庭專門用於招待貴賓稀客的膳堂內,已是燈火通明。
四根長條木凳圍著的那張頗為闊氣的梨花木大方桌上,已擺上了八九道精致小菜。
雖比不得昨日趙王爺府上所精心準備的那般美味珍肴山珍海味,甚至顯得有些寒酸,可貴在這乃是他王修王老爺親自下廚。
其實不僅大康朝,乃至千百年來,尋常百姓與商賈之家除外,勳貴或重臣之家,宴請賓客用膳,為彰顯誠意與莊重,都是絕對不會如這般,所有人皆圍坐在一張大木桌前的。
而是會在專門的膳堂,按照賓客人數,兩側整整齊齊布置上一張張約摸三尺見方的低矮案幾,當然還有榻墊。
客人依次分列跪坐兩側,吃食也是每人一份,旁邊當然也會有下人斟酒伺候。
甚至諸如國公郡公這般頂級貴胄之家,賓客一邊儘情享用美食美酒之餘,中間還會有歌伎或是鼓樂助興。
包括天子若是宴請重臣賞膳,也會是如此,隻是規矩更加繁多。
隻奈何在老王看來,這等方式,雖是顯得莊重正式了,可賓主們一個個各占著一張案幾,隔著老遠,連說句話都得大聲嚷嚷,終究顯得無趣了些。
況且跪坐著吃飯,終究彆扭至極,哪有長條凳子大木桌舒服?
所以才早在遷來京城定居的第二天,便吩咐府上下人,將那些低矮案幾全部撤了。
景隆帝早已不是第一次來他王老爺府上蹭吃蹭喝了,隻是以往隱瞞著身份而已,所以也不介懷。
而作為天子九五之尊,自是獨自坐在正中間主位。
趙王爺心安理得一屁股在皇帝正對麵下首位置坐下,左側是趙書意這壞娘們,王修與趙太白並肩擠在一側作陪。
晚膳自然很快開始。
皇帝也不知是最近便秘,或是有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欠他銀子,反正從始至終臉色都不大好看,陰鬱得很。
但即便如此,一筷子一筷子往嘴裡塞菜,倒也不閒著,有人敬酒也來者不拒。
倒是趙王爺,頗有幾分浪蕩不羈遊戲人間的風範,撩起袖子,猴急猴急率先便抓起一塊醬大骨,就著一盞酒啃了一大口。
瞬間臉色就變了,眼珠子一瞪,“咦?嘖嘖,不錯哦!就這麼個再尋常不過的豬骨頭,竟也能做得如此美味可口,且還沒有絲毫腥臊之氣……”
“你這小子,倒還真有點本事呐!”
他這番話,倒也不是誇張之言。
其實從古至今,豬從來被視作愚笨好吃懶做的下作之物,再加其肉質,如果爛燉與火烤,再加上一點細鹽與少許佐料,會有一種奇怪的腥臊氣,因此,是不受世人待見的。
至少勳貴與士人,甚至包括一些鄉紳富商,都是不屑於食用豬肉的,更不會以此待客。
可話音未落,卻又神色一凜。
翻臉比翻書還快,立馬半眯著眼睛,一撇嘴,滿麵不屑,“錯了,錯了!虧得二哥還時常提及,言你這小子親手做的飯菜,那可是難得的人間美味,哪怕在宮中也是吃不到的!”
“結果依本王看,也不過如此嘛!一般得很,一般得很!”
然後又開始鼻孔朝天,一副氣急敗壞之態,哼哼唧唧,說些諸如“竟拿些破豬骨頭來招待本王,這是一點沒將本王放在眼裡”、“本王現在很生氣,你小子自己看著辦吧”之類的話。
可就是手上動作不停,三兩下功夫,已經滿嘴飆油,一塊醬大骨已被啃得稀巴爛,隨即又抓起了第二根。
這讓王老爺頓時氣得,隻感覺心肝脾肺腎都很不舒服。
這堂堂一品親王,據說還是當今太後最為喜愛寵溺的兒子,要不是實在惹不起,哪個龜兒子才不立馬一個菜盆子扣他腦袋上。
而清河郡主趙書意,雖也明顯頗為驚詫,就這些再普通尋常不過、甚至大戶人家都不屑一顧的食材,什麼豬肝豬腸子羊腰子之類,竟能化腐朽為神奇,成為如此難得的美味。
甚至頗有些驚為天人的震撼。
可終究女兒身,還背著個京城第一才女的虛名,終究不可能如父親那般張牙舞爪。
隻是就著一小杯酒,舉止溫婉優雅,小口嘗著菜品。
可奈何,也不知是不是趙家祖上傳下來的基因就有問題,女子酒量都弱得很。
才大半杯酒下了肚,就臉色一片酡紅,不敢再飲了。
這卻讓王老爺陡然想起,那個老愛拎他耳朵,卻又那般成熟溫婉,曾僅僅因為擔心他的安危,不惜隻身獨闖慶國朝堂的女子。
她也是這般,酒量小得感人,一杯下肚就俏臉緋紅。
猛然發現,自從去年中秋迎娶趙婉那婆娘,於皇宮中給皇後請安時曾見過一麵,簡單說過兩句話,至今已半年未見了。
甚至嚴格來說,隻在去年年底時,偶然聽趙太白這二球貨提過一嘴,她好像出遠門了。
從此,就再沒了她的消息。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