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男子身材適中,臉型方正,下巴留寸餘短須,著一身寶藍色繡鶴官服。
模樣看著似乎總顯得有些內向木訥,至少是個老實巴交極度無趣之人。
即便周圍都已吵翻了天,卻獨自一人坐在這角落裡,麵對著那厚厚一大摞都快將他埋起來的卷宗文牘,明顯正在整理摘錄什麼。
像是個另類,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不僅如此,似乎眼睛也有些不大好使了。
翻閱那些卷宗,讀起來顯得幾分吃力。
眼珠子都快湊上去了,半晌才又在麵前一本冊子上,摘錄寫上幾個字。
眼見諸位同僚烏泱泱圍攏過來,頓時也一陣驚詫。
總算放下手中卷宗與毛筆,愕然抬起頭來,竟顯得有些無以適從的慌張無措。
然而,不等他開口,卻見剛才那自稱與太子仆寺丞鄭文才是遠房表親的精瘦官員,一下子急了。
擠到他桌案跟前,“莊大人,哎喲,我的莊大人也,讓在下怎麼說你才好?”
“我們大家都知道,你這人向來勤勉於政務,在這吏部衙門一待就是十多年,就像那犁地的老黃牛一樣,任勞任怨。”
“天天對著這些各司衙門呈上來的亂七八糟的卷宗,搞得眼睛都快瞎了。”
“咱吏部上至尚書大人,下到那些沒品沒階的書吏雜務,一提起你莊大人,誰不豎個大拇指?”
滿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態,急得直跺腳,“我們也都知道,你這人性子老實,又不善與人交道……”
“十餘年如一日,一到下值,從來都是徑直回家,休沐之日更是足不出戶的。”
“彆說咱吏部諸位同僚間,時常的小聚消遣,你從不參與,就連逢年過節的,朝中些重臣上官,你也是從來不走動!”
“而且這麼多年,也從來不給人留什麼閒言碎語。”
又一跺腳,“可是莊大人呐,在朝中為官,不應是你這個樣子的呀……”
“隻知埋頭苦乾,光有政務上的勤敏,那是萬萬不行的呀!”
“不然你仔細琢磨琢磨,憑著你的才學……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你可是景隆元年的二甲第五吧,尤其寫得一手錦繡文章,人人稱是。”
“再憑著你的家世,令尊莊先生,可是天子欽點的太子師,又深得先帝與太後老祖宗賞識。”
“雖說太子師不是什麼實權官職,可好歹也是當朝正二品大員,且又是人人尊仰的京城大儒,連陛下見著也得給上三分薄麵。”
“可為何,你在這吏部衙門兢兢業業乾了十多年了,頭發都快乾白了……”
“至今卻還隻是個六品員外郎?”
“再瞧瞧某些黃毛小兒,乳臭尚未乾,且還無知無畏,連皇宮大門朝哪開都不清楚……”
“卻就靠著一張三寸不爛之舌會討陛下與皇後歡心,會跟太子殿下套近乎拉攏感情,再立上點微末之功……”
“瞧瞧人家現在,那是平步青雲春風得意。不僅封了國公,才二十出頭,下巴胡須都還沒長兩根,直接就坐上了正四品的椅子,騎在咱們頭上拉屎拉尿了!”
苦口婆心得很,“莊大人呐,你怎就不明白呢?”
“在這大康朝做官,靠的不是勤奮刻苦,不是功勞貢獻……”
“是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