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刹那間,王大人驚得一個踉蹌,差點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
眼珠子瞪得滾圓,瞬間硬是有一種親眼目睹魯智深赤膊大戰七仙女的感覺。
這小莊同誌,不但性子怯懦內向,怕是多少還有點缺心眼吧?
瞧瞧,瞧瞧……這光天化日的,說的都是些什麼虎狼之詞?
剛才在典正堂內,本老爺倒是念叨過兩句,什麼“在朝中做事,最重要的,是要抱準一條大腿,找準一個靠山。”
可說到底,也不過是趁機調侃那群官員幾句,臊一臊他們的臉皮而已。
結果他倒好,竟是當真了,這麼快就付諸行動了?
可關鍵是……
就算這小莊同誌,突然開竅了,幡然醒悟了,總算一下子找到自己明明背景也不俗,又是當初新皇登基第一次恩科的二甲第五,勤勤懇懇待在這吏部衙門十多年,至今才隻混了個六品員外郎的症結所在,總算明白了,在朝中做官,抱準一條大腿才是最重要的……
但本老爺一個區區四品侍郎,這條腿也不夠粗哇!
僅僅在吏部,上麵還有尚書舒渠梁與左侍郎吳正德啊!
曹牧老賊以及陳無相,這兩位位高權重的一品宰輔,那才根真正又粗又壯的大腿啊!
更何況,難不成他都忘了,他那年邁老父親,是被誰一頓字字誅心的臭罵,被逼辭去太子師的官職,還淪為京城笑柄?
他那風華正茂的寶閨女,又是因為誰,如今不得不被迫待在臨州學那給婦人接生的學問,過著淒慘日子?
咱們是仇敵,是仇敵啊!
父親與女兒的仇,不想報了嗎?
更彆提,這小莊同誌看著應該也四十五六了吧,若真要拜在本老爺這樣一個純情小男生門下……這要傳出去,滑稽不滑稽?
這統統也就罷了,更重要的,就算你真有心遞門貼找靠山的,本老爺也沒那膽量收呐!
目前皇帝手腕堪稱鐵血,又是重恩科,又是取締舉薦製的,其目的,就是要徹底改革朝廷取仕製度,避免步了前朝權臣門閥把持朝政的後塵。
而在這個關頭,朝中誰還敢拉幫結黨……是真嫌自己活得太膩歪了,還是覺得皇帝年紀大了,拔不動天子劍了?
不然,你以為為何,當初本老爺準備了好幾車金玉珠寶與字畫,又是敲鑼打鼓的,大張旗鼓跑到曹牧府上,公然嚷嚷著要拜入其門下聽憑差遣……
那曹老賊,堂堂當朝右相,會竟被嚇得連麵都不敢露?
又是稱病告假,又是勒令府上所有人一律不準出門的。
這不是典型的缺心眼嗎?
可沒想到,不等他義正嚴辭訓斥一番,這莊重卻更加麵紅耳赤手足無措。
本就怯懦不善言辭,支支吾吾著,似乎肚子裡一大堆話,可就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反倒更把自己憋得滿臉通紅。
半晌,才語無倫次憋出一句,“這,這……”
居然還急了,一跺腳,“唉,王大人誤會了,其實……其實下官想說的,不是這意思……”
“我,我……我也不知該怎麼說。”
“下官知道……”
“家父當日正是被王大人一番訓斥痛罵,自覺顏麵掃地才辭了官職,還因此大病一場,且名聲受辱。”
“百善孝為先,而父母受辱,為人子卻不思為父雪恨找回顏麵,是要遭人唾棄恥笑的。”
“因此,王大人定然心中疑惑,下官怎會……怎會說出這番話來。”
倒是總算稍微鎮定了些。
一本正經,“下官雖……雖不大會說話,甚至懼怕與人打交道。”
“就,就如剛才那位同僚所言,成天在這衙門就隻知忙碌於那些繁瑣政務與卷宗文牘,彆說與朝中……重臣來往走動,哪怕是同僚間閒暇時的小聚,也一概不去的。”
“哪怕是休沐之日,也從來都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裡,研讀那些聖人典籍。”
結結巴巴,“可……可我也並不是那種不辨是非的迂腐之人。”
“其實諸多事情,下官心中都明白,隻是不知該如何說而已。”
“就諸如在這吏部衙門十餘載,雖說……雖說不但曆經幾任尚書,包括諸位侍郎郎中大人,向來對下官也算客客氣氣,少有刁難輕薄之舉……”
“可下官也知道,這無非是因為家父昔日乃是官居太子師,給些麵子而已。”
“其實他們,是打心眼瞧不起下官的,甚至背地裡議論嘲諷,我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書呆子而已。”
莊重低垂著頭,依然顯得有些緊張,聲音都有些哆嗦,“而王大人有所不知……”
“縱然滿朝文武,甚至……甚至天下無數儒生士子,皆誹您謗您,口誅筆伐痛罵王大人乃國之奸佞,禍國殃民之臣,離經叛道背棄祖宗與聖人先賢。”
“可下官……下官對王大人,卻從來向往已久,心中敬仰!”
“無論是醫學院的創辦,或是臨州新政鼓勵商賈經營之策,或是臨州科學研究院的成立……甚至王大人前幾日與家父對峙時所提及的,文以承道,今年的恩科將不再以文章華麗而取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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