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瀾似乎渾然不覺丫鬟到來,靜立於原地,神情呆滯若有所思。
翠蓮卻突然一陣悲戚之色,上前一步,“連奴婢都看得出來,國公爺在殿下麵前,似乎變得疏遠了太多。”
“至少已遠不如當初在慶國梁都時,那般親近了。”
“可殿下,您為何不告訴他,這半年來,成天想著他念著他?”
“成天擔心著,害怕他剛進京為官,不懂朝堂險惡,會一不小心便闖下什麼大禍?”
“哪怕這半年四處奔波勞累,也隻是為了讓他少為生意上的事而勞神分心。”
“至少奴婢伺候殿下這麼多年了,除了太子殿下,奴婢還從未見您對誰如此牽懷過,也從未見您對誰這般好過!”
趙瀾總算回過神來,幽幽收回目光,然而,卻也隻是自嘲笑笑,“你這丫頭懂什麼?”
“他這人雖看著大大咧咧,行事乖張狂悖,可心思又極其細膩敏感!”
“本宮知道,在他心中,我早就是那個他可以毫無戒備無話不談,甚至最信任最親近之人!”
“可最終,我卻還是騙了他,從來都在他麵前隱瞞著身份。”
“這又讓他心中如何不介懷?”
“至少當初在梁都,本宮身著大康嫡公主蟒袍朝服,踏入慶國朝堂的那一刻,我就料到會是如此!”
翠蓮低垂著頭,隱約有些神傷。
然而,趙瀾又是一絲苦笑。
幾分疲憊之態,蔥段般的玉手揉了揉太陽穴,“其實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他這人雖心思敏感了些,還小心眼了些,可也不是那般矯情之人!”
“更重要的,他心中便比誰都清楚,他與我已經,注定此生有緣無分!”
“若本宮的身份,僅僅隻是康泰商行的掌舵人,倒還無所謂。可若是當朝長公主,那我們便絕無可能了!”
“宗室自有禮法,朝廷自有綱常,哪怕天子,也不得亂了綱常禮法!”
“否則,朝綱必然震蕩,生出大亂,甚至禍及國祚!”
“趙氏宗親也罷,滿朝文武也罷,是絕不會允許一位當朝公主,下嫁於一個已經有了幾位夫人的臣子的!”
“哪怕是景陽妹子,即便是先有草原夏國的赫赫軍功在身,再有廢公主稱號改封郡王,更手握京畿大營十萬兵權……”
“當初也依然遭到宗室強烈反對,尚且還是聖上想方設法從中斡旋,才終於下嫁於他!”
短暫沉默,又抬起頭來望向那人離開的方向,幽幽輕吟,“或許這世上,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雖有時候膽小如鼠怕死得要命,卻又是個極其重情意之人,偶爾也是會有一身敢把皇帝拉下馬的血性膽魄的!”
“若換做以前,那股子強驢脾氣一上來,再氣血一上頭,可能還真指不定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之事來。”
“用他的話說,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條好漢!”
“可如今,他已有了六位夫人,已是好幾個孩子的爹,牽扯著府上老老少少幾百口子人……”
“他又怎可能,僅僅為了一己私念兒女情長,再不知輕重魯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