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神色依然平靜,帶著些多年身居相位位極人臣的威嚴之態。
目光怔怔停留在手中信紙上,似乎有些走神。
良久,才不緊不慢將信收好,一聲輕歎,“汝與老三,若有璟兒一半心性,為父也就不至於為曹家之將來,如此擔憂勞累了。”
“也罷,為父有些乏了,你這便扶我回房小憩吧。”
這是曹牧多少年來雷打不動的習慣。
每到傍晚時分,特彆是朝中下值歸來,都會回房小憩片刻,睡上一會兒。
幾十年來,從無例外。
倒不是因為身在相位,統領百官日理萬機,忙碌一天實在勞累困頓。
而實在是身在相位,無論國政極有之事,朝廷各種政令決策的製定,抑或朝堂上的權衡經營,太多太多事,都需要他隨時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
他更知道,人往往在晚上,腦袋的思維才處於最縝密活躍的狀態。
而在天黑之前,什麼也不去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無疑更有助於夜深人靜時細細思索,對朝政之事做出最正確的判斷與決定。
曹家的背後,雖站著當今太後,更堪稱根基深厚,可當年五子奪嫡,京城中腥風血雨,掉了腦袋的人不計其數,那是何等凶險?
而曹家作為先太子最忠實的擁護者,新皇登基之後,不但沒受到多大牽連,還依然能封侯拜相,能風光不減……
不是沒有原因的。
曹牧的房間自然位於後院,可作為位極人臣的當朝宰輔,貴不可言的衛國公,每日睡覺的廂房卻並不算奢華。
沒有白玉為床,黃金做枕。
甚至相反,很是樸素,樸素得甚至堪稱簡陋。
無非一張也不知多少年陳的實木大床,床腿都有些發黑,再加一架簡單的桌案與銅鏡,以便於梳妝正衣冠。
當然被褥枕頭,是府上丫鬟每日都必須換洗的。
不是因為府上窮困,財政入不敷出,也不是因為他老曹不懂享受生活。
堂堂國公府,又位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之位,怎可能窮困?
暫不論俸祿,以及封地的收成,僅僅朝廷的各種封賞,都足夠府上從上到下幾百口子人,過上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好日子。
連府上養的狗,都可以隻吃肉,不用啃骨頭。
而實在是他更清楚,人一旦醉心於享樂,癡迷於金銀庸俗之物帶來的快樂,意誌也就隨之消磨了。
頭腦昏聵,甚至得意忘形,做人做事變得不再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這人呐,一旦得意忘形了,災禍也就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