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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諫(2 / 2)

太宗瞿然改容曰:“前發此語,尋已悔之,實大不是,公亦不得遂懷隱避。”

征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所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

太宗曰:“忠良有異乎?”

征曰:“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祿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並喪,獨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遠矣。”

太宗曰:“君但莫違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二百匹。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遠夷入貢,符瑞日至,年穀頻登。嶽牧等屢請封禪,群臣等又稱述功德,以為“時不可失,天不可違,今行之,臣等猶謂其晚”。

惟魏征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得卿直言之,勿有所隱。朕功不高耶?”曰:“高矣。”“德未厚耶?”曰:“厚矣。”“華夏未安耶?”曰:“安矣。”“遠夷未慕耶?”曰:“慕矣。”“符端未至耶?”曰:“至矣。年穀未登耶?”曰:“登矣。然則何為不可?”對曰:“陛下功高矣,民未懷惠。德厚矣,澤未旁流。華夏安矣,未足以供事。遠夷慕矣,無以供其求。符端雖臻,而罻羅猶密。積歲豐稔,而倉廩尚虛。此臣所以竊謂未可。臣未能遠譬,且借近喻於人。有人長患疼痛,不能任持,療理且愈,皮骨僅存,便欲負一石米,日行百裡,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

陛下為之良醫,除其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有疑。且陛下東封,萬國鹹萃,要荒之外,莫不奔馳。今自伊、洛之東,暨乎海、岱,萑莽巨澤,茫茫千裡,人煙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

寧可引彼戎狄,示以虛弱?竭財以賞,未厭遠人之望;加年給複,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變,庸夫邪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誠懇,亦有輿人之論。”太宗稱善,於是乃止。

貞觀七年,蜀王妃父楊譽,在省競婢,都官郎中薛仁方留身勘問,未及予奪。其子為千牛,於殿庭陳訴雲:“五品以上非反逆不合留身,以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決斷,淹留歲月。”太宗聞之,怒曰:“知是我親戚,故作如此艱難。”即令杖仁方一百,解所任官。

魏征進曰:“城狐社鼠皆微物,為其有所憑恃,故除之猶不易。況世家貴戚,舊號難理,漢、晉以來,不能禁禦,武德之中,以多驕縱,陛下登極,方始蕭條。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家守法,豈可枉加刑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端爭起,後必悔之,將無所及。自古能禁斷此事,惟陛下一人。備豫不虞,為國常道,豈可以水未橫流,便欲自毀堤防?臣竊思度,未見其可。”太宗曰:“誠如公言,向者不思。然仁方輒禁不言,頗是專權,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

乃令杖二十而赦之。貞觀八年,左仆射房玄齡、右仆射高士廉於路逢少府監竇德素,問北門近來更何營造。德素以聞。太宗乃謂玄齡曰:“君但知南衙事,我北門少有營造,何預君事?”玄齡等拜謝。

魏征進曰:“臣不解陛下責,亦不解玄齡、士廉拜謝。玄齡既任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所營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官司,臣所不解。且所為有利害,役工有多少,陛下所為善,當助陛下成之;所為不是,雖營造,當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玄齡等問既無罪,而陛下責之,臣所不解;玄齡等不識所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太宗深愧之。

貞觀十年,越王,長孫皇後所生,太子介弟,聰敏絕倫,太宗特所寵異。或言三品以上皆輕蔑王者,意在譖侍中魏征等,以激上怒。上禦齊政殿,引三品已上入坐定。

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道。往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時天子,非天子耶?往年天子兒,是天子兒,今日天子兒,非天子兒耶?我見隋家諸王,達官已下,皆不免被其躓頓。我之兒子,自不許其縱橫,公等所容易過,得相共輕蔑。我若縱之,豈不能躓頓公等!”

玄齡等戰栗,皆拜謝。征正色而諫曰:“當今群臣,必無輕蔑越王者。然在禮,臣、子一例,《傳》稱,王人雖微,列入諸侯之上。諸侯用之為公,即是公;用之為卿,即是卿。若不為公卿,即下士於諸侯也。今三品以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下所加敬異。縱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輒加折辱?若國家紀綱廢壞,臣所不知。以當今聖明之時,越王豈得如此。且隋高祖不知禮義,寵樹諸王,使行無禮,尋以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

太宗聞其言,喜形於色,謂群臣曰:“凡人言語理到,不可不伏。朕之所言,當身私愛;魏征所論,國家大法。朕向者忿怒,自謂理在不疑,及見魏征所論,始覺大非道理。為人君言,何可容易!”

召玄齡等而切責之,賜征絹一千匹。

貞觀十一年,所司奏淩敬乞貸之狀,太宗責侍中魏征等濫進人。征曰:“臣等每蒙顧問,常具言其長短。有學識,強諫諍,是其所長;愛生活,好經營,是其所短。今淩敬為人作碑文,教人讀《漢書》,因茲附托,回易求利,與臣等所說不同。陛下未用其長,惟見其短,以為臣等欺罔,實不敢心伏。”太宗納之。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魏征曰:“比來所行得失政化,何如往前?”對曰:“若恩威所加,遠夷朝貢,比於貞觀之始,不可等級而言。若德義潛通,民心悅服,比於貞觀之初,相去又甚遠。”太宗曰:“遠夷來服,應由德義所加。往前功業,何因益大?”征曰:“昔者四方未定,常以德義為心。旋以海內無虞,漸加驕奢自溢。所以功業雖盛,終不如往初。”太宗又曰:“所行比往前何為異?”

征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諫。三年已後,見人諫,悅而從之。一二年來,不悅人諫,雖黽勉聽受,而意終不平,諒有難色。”太宗曰:“於何事如此?”

對曰:“即位之初,處元律師死罪,孫伏伽諫曰:‘法不至死,無容濫加酷罰。’遂賜以蘭陵公主園,直錢百萬。人或曰:‘所言乃常事,而所賞太厚。’答曰:‘我即位來,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導之使言也。徐州司戶柳雄於隋資妄加階級。人有告之者,陛下令其自首,不首與罪。遂固言是實,竟不肯首。大理推得其偽,將處雄死罪,少卿戴胄奏法止合徒。陛下曰:‘我已與其斷當訖,但當與死罪。’胄曰:‘陛下既不然,即付臣法司。罪不合死,不可酷濫。’陛下作色遣殺,胄執之不已,至於四五,然後赦之。乃謂法司曰:‘但能為我如此守法,豈畏濫有誅夷。’此則悅以從諫也。往年陝縣丞皇甫德參上書,大忤聖旨,陛下以為訕謗。臣奏稱上書不激切,不能起人主意,激切即似訕謗。於時雖從臣言,賞物二十段,意甚不平,難於受諫也。”太宗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時,都自謂所行不變。及見公論說,過失堪驚。公但存此心,朕終不違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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