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兒現下感覺如何”?尹德妃見李元亨這次醒來一切如常,心中料想看來是李五戒的巫術起作用了,臉上便不覺地升起一絲期待的微笑。
李元亨見尹德妃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便也不打算拆穿。他自己的身體他自己知道,本來這病就是時而發,時而好的,這一次隻不過是碰巧罷了。看著尹德妃和李元亨一副母慈子孝的情狀,李五戒懸著的心也終於暫時放了下來。她自己心裡知道自己這糯米驅鬼的法子最多也隻有三層靈的時候。
“五戒巫女果然法術高超,快快有賞。”尹德妃抹了把眼淚,對著殿內的掌事宮女喊道,掌事宮女即刻回應下去置辦,李五戒虛弱性地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裝作通靈很耗費精氣的樣子,然後躬身行禮道了謝。
“酆王殿下這次遇見的邪祟隻怕不是輕易就能送走的。”李五戒在給自己留後路這一點上倒是非常的專業。
“那要如何是好?”尹德妃焦急地問。
“解鈴還須係鈴人。”李五戒準備再次采取自己以往最擅長的推脫之法。雖然她的巫術既不能驅邪,又不能治病,但是就著巫術的幌子,充分利用好自己的識人之術,將問題引導給可以解決問題的人不就等於是自己解決問題了嗎?而且即便是到最後問題也沒能得到解決,但背鍋的人不也就有了嘛?所以這簡直就是百試百靈、一舉多得、橫豎她都不會輸的法子。
“五戒巫女的意思是?”尹德妃大概已經猜出李五戒說的人是誰了,隻是她實在不希望李五戒說的就是這個人。
“娘娘就當全是為了殿下。”李五戒勸道。
尹德妃無奈地點了點頭。
“不去。”程子芩的回答簡單明了,弄得對麵尹德妃請來當說客的尚藥奉禦和太醫令滿臉的尷尬。
“這……”太醫令看向尚藥奉禦,尚藥奉禦思考了下,再娓娓勸道:“醫者父母心,雖說德妃娘娘曾經得罪過太醫監,但為醫者亦不可因私怨而置患者性命於不顧啊。”
“奉禦以為本監是因為尹德妃的得罪而不診治酆王殿下的?”程子芩反問道,她最討厭的便是這種聖母心泛濫又慣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做法。
“下官僭越了,還請太醫監恕罪。”奉禦趕緊致歉,但顯然連歉都沒有道在點子上。
“少監你來說說,本監為何不去承香殿。”程子芩點名剛被她升為太醫少監的原太醫署醫師甘伯宗道。
甘伯宗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了翻,說道:“春秋戰國名醫扁鵲有‘六不治’,曰:‘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並,臟氣不定,四不治也;形贏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
“嗯。”程子芩滿意地點了點頭,《名醫傳》由甘伯宗來寫再讓人放心不過了。她看向尚藥奉禦問道:“奉禦以為承香殿占了幾條?”尚藥奉禦正欲開口,程子芩補充了句:“本監自是不會把尹德妃的鍋扣在酆王殿下頭上的。”
“那……”尚藥奉禦想了想,道:“這麼說,酆王殿下當真是‘陰陽並,臟氣不定’了?”
“唉。”程子芩無奈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要看造化。”
其實早在尹德妃主動找到程子芩這兒來之前,程子芩就已經仔細研究過酆王李元亨的醫案了。作為監察長安整體醫藥事務的太醫監,程子芩在太醫署、尚藥局以及藥藏局三個機構內都立下了“疑難病例討論”的製度,令同僚之間需要互幫互助,不得助長藏私拆台之風,如有必要時,每一個醫官醫士都可以申請發起“個案討論”和“三院會診”,當然對於這類艱難的病例,程子芩也都會主動去查看。
但她也需要醫者和病者們都知道,醫學技術在任何時代都不是萬能的,能被醫者治好的疾病其實隻是很小的一部分,絕大部分疾病都是依靠自愈的,當然還有很多疾病,即便是醫者知道疾病的名稱和發生的原因,但苦於沒有有效救治的手段,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流逝。每當這種時候,醫者心中的感受也都並不會比病者好到哪兒去。即便是在醫療條件和醫技水平都遠超唐代的現代社會,“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這句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拿來解釋“個體差異”的。
“唉。”尚藥奉禦和太醫令也同步歎了口氣。連太醫監程子芩都這麼說了,看來酆王李元亨的病,整個長安醫學界真的都束手無策了。
待尚藥奉禦和太醫令走後,太醫少監甘伯宗不解地問程子芩:“太醫監日前不是和太醫丞說這‘自身免疫性腦炎’的病死率不超十分之一嗎?那為何今日卻不告之奉禦和太醫令可以適當為德妃娘娘寬心呢?”
“唉。”程子芩又歎了一口氣,也沒法詳細跟他解釋,便說道:“以酆王目前的情況,單靠現下的藥石是無用的,隻能看他自己造化。倘若酆王後續能夠自己扛過去,那我便任由尹德妃罵兩句庸醫便是,我也不想白白領她這份人情,占她的便宜。但倘若萬一不幸酆王不治,我也不必無辜受累去擔這一條人命。這次,在酆王的病症上,我當真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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