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淵歎了口氣說:“你們叫我們胡人,就好像我們天生跟你們不一樣,好像除了你們漢人其他人都是野蠻人一樣!其實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哪裡有什麼區彆呢?隻是我們生在草原長在草原,便有了草原人的習性罷了,我們要是有肥沃的土地,誰還會去四處漂泊呢?”
“也是。”
“至於我為什麼要學漢文化……
嗬,我們北方草原寬闊無比,但是草原上的王卻一直在換來換去,一個個部落四分五裂經常被其他族趁虛而入。
以前我們匈奴盟國比漢土還要大,但現在呢?南北匈奴分裂成為仇敵,北匈奴被我們和漢將打跑西遷。北方草原被東胡部落鮮卑趁機占領,而我們南下的匈奴又被魏帝分割成五部,每一部都有都尉監視。
為什麼!
就是因為我們不團結啊!
你們漢人力氣沒我們大,馬匹沒我們好,可卻一直屹立在祖宗給的土地上千年不倒,就是因為你們的文化凝聚了人心啊。
而且我在學習之後發現,漢人的文化是讓人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可以為了人民和國家而犧牲奉獻,這些東西正是我們所缺乏的。
漢人也好,胡人也好,隻要學了漢人文化,大家就都是一家人,推行仁義讓人民安居樂業便是我們共同的目標。
我們學習漢人文化豈不是順理成章?”
我起身施了一禮道:“閣下的胸懷是我所不及的,若以後真能像劉兄所說,那以後將少多少戰亂。”
劉淵起身還了一禮後又倒上了酒,把桌上的羊肉推到我麵前,自己先撕了一塊然後看著我。
我其實早就咽了半天的口水了……
重新坐下後,我們一邊吃肉一邊喝酒,我突然理解了父親的快樂,真的好爽……
他吃完一小塊後又開始說了。
“漢人跟胡人已經融合了近百年了,如今北方雖然還是看不起胡人,但早先的胡人早已經跟漢人無法分彆了。
先有趙武靈王學習胡服騎射,如今我們各個部落的胡人學習漢文化禮節,這不就是禮尚往來嗎?各族間其實不必要非分個你我,大家互相幫助遠比互相殺伐要有利。
你說呢?”
看著他閃著精光的大眼睛,我有一種被震懾的感覺,我長出了口氣打破他對我思維的影響。
“你說的很對,可是現在胡漢矛盾很深啊。胡人不斷趁機南下搶掠,而南下逃難的胡人也不斷被漢人奴役,隻怕是沒辦法和平共處啊。
而且,你們學習了漢人的文化,知道了漢人的弱點,怎麼能保證不會回過頭對漢人下手呢?”
劉淵站起身挺起胸膛道:“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能履行自己所說的,事在人為,我劉淵必能做到!
再者,我祖先冒頓單於跟漢高祖約為兄弟,漢朝公主與我們和親更是有扯不斷的血緣關係,高祖也賜我們劉姓,所以我們跟漢人其實是一家人。”
我好佩服他的豪氣,看著他眼裡的光,我甚至隱隱有些想要跟隨的衝動。
同時我也感受到了這家夥的野心,他對我袒露胸懷是因為我父親死於司馬氏手裡,我自然不會去告密揭發。
但如果我不能讓他放心的話,我也有可能會在接下來的路程裡死於意外吧。
於是我借著酒意說道:“劉兄胸懷寬廣誌向遠大實在讓人佩服,但你真的高估我了。我父親所結識的人大都是閒雲野鶴,認識的為官者也都是追求道義的人。
說我父親有意煽動造反,可我父親哪裡有什麼勢力啊,所以老實說我不值得劉兄你這麼抬舉。”
“這是哪裡的話,天地為證,我是單純的想要親近你罷了,奚兄弟莫要多想。話說回來,你以後會出仕司馬氏嗎?”
我微微搖頭道:“怎麼可能,殺父之仇是沒法報了,但要我去出仕真的做不到。”
“那你以後去哪高就?”
我落寞地搖搖頭說:“不知道,我想先搞清楚一些道理,然後再說吧。”
劉淵擠了一下眼睛說:“你們不是說九世之仇猶可複嗎?隻要有心未必報不了,以後如果你想不好去哪裡可以來找我。”
九世之仇猶可複……這是公羊派的東西,我了解不多,但這個派彆是儒家最有血性的了。
我微微點頭道:“謝劉兄。”
劉淵看起來挺高興,“對了,把正事給忘了,聽說你是去找東州大儒,我叔祖父劉宣也在那裡,我寫了封信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幫我帶到?”
“一定。”
說完後他又拉著我喝了幾杯,我裝作不勝酒力又恭維了他幾句,稍微露出了些對父親死去後的傷心。
劉淵又送了很多酒肉,看來這路上也不寂寞了。
走時我問劉淵那個傻乎乎的隨從道:“兄台很有趣啊,能否告知姓名?”
他甕聲甕氣道:“務勒卜察。”
要說劉淵他倒不像是個壞人,若是未來天下不穩,他肯定會崛起吧,而那時好人壞人又有什麼區彆?戰亂時期誰都沒法控製,野心無關好壞,隻是讓秩序更加混亂讓人民更加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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