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歎口氣,似乎有點無奈。
“‘暮歸人’實驗一共有一百零六名特職參與,最終十二人成為真正的暮歸人,成功率113。”
他平靜地敘述這件事,就像平常在做學術報告。
但這不是朗君義想聽的,他越發怒不可遏。
“那犧牲掉的887呢?你把他們當什麼了?”
老王微微仰頭眯眼,似乎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成功的是暮歸人,失敗的……那就是失敗、是死亡、是代價、是……”
“操!”朗君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臟話,沒等老王說完關於失敗的,最後也是最大的那個定義,就氣的把人扔了出去。
當然他還有點理智,不是把老王往石碑上扔,而是往時非那兒扔。
時非麵無表情地撈了王老頭一把,讓這把老骨頭不至於就地歇菜。
“謝謝。”老王扶住滑落的眼鏡,踉蹌站穩給時非道謝。
朗君義冷冰冰瞪著老王,似乎他不給個正經的交代就決不罷休。
“你覺得,壁畫上那個正在遭受折磨的人,他當時自願嗎?”老王指著壁畫反問,仍舊不肯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然後他扯扯皺巴巴的衣領,搖搖頭說:
“所謂自願,隻是最初的一個意誌,可隨著實驗進程,意誌會動搖、會改變,而實驗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所以是否自願,根本沒有區彆——沒有人會自願去死,哪怕是那些抑鬱自殺的人,他們也都是被逼的。”
老王話音有點啞,他捏了捏喉嚨,不滿地看向朗君義。“你小子來真的啊?我這把老嗓子都讓你掐啞了。”
“沒捏斷你脖子就偷著樂吧。”朗君義黑著臉回懟,眼裡的殺氣勉強被理智壓了下來。
老王手裡造成的犧牲再大,總歸是有成果的。
作為哨塔青年一代的中堅力量,朗君義對華係哨塔的戰力提升有著更直觀的體會,尤其是近十年,詭異事件的爆發超過過去數百年的總和,但華係境內依然維持住了大局。
甚至華係哨塔在國際哨塔上力排眾議,強勢決定詭異公開化,自此帶領人類向超自然之路航行。
我們選了條正確但不溫和的路,此路惡浪滔天,但華係這艘大船終究是穩住了。
而這份穩,不是光靠遊心白、尹青棠、三十六張王牌等中流砥柱們在陽光下的努力就能支撐起來的。
巨人要撐起垮塌的天,前提是腳下有足夠堅實的地。
“我這把年紀,半截身入土的人了,忍忍,不會讓你們再難受太久的。”看朗君義情緒不好,老王挺貼心地安慰了一句。
朗君義懶得搭理他,轉過臉去撓了把頭發,善惡觀和大局觀在分庭抗禮,情緒暴躁。
時非一直默默旁觀,並不在意哨塔是否絕對正義的話題。
“壁畫之外是什麼?”
他的目光穿過林立的石碑,急於穿透出去,想看清楚這座空間存在的目的,以及究竟是誰開辟了這裡。
總不會真是那個最荒誕的猜想,是解征衣?
時非閉眼捏了捏眉心,這次是真有點傷神了。
“壁畫區域往外就要超過百米安全區了,我無法確定會見到什麼,因為那是徹底失序的維度。”
“少賣關子,失序到底是幾個意思?”朗君義不滿瞥著老王,口氣不太耐煩。“如果隻是凶猛一點的詭異或者怪物,那我得建議您老把語言組織能力回爐重造一下。”
“你去的話,確實隻能看到這些。”老王攤手,有點破罐破摔的氣勢。“因為上次你沒來啊,見識不到‘失序’是正常的。”
朗君義磨磨牙齒,看起來相當的無語。
時非行動派,不管還在對峙的兩個貨,徑直朝著石碑之外的黑暗走去。
石碑在他兩旁錯落而過,他隻用餘光掃略,便像是回顧了一次三千年前的人生。
相比兩年前以高中生的身份重新做人,那種對人生、對人間強烈的生疏感,這來自三千年前的壁畫反而讓他覺得熟悉。
對他而言,兩年前他還過著壁畫裡那個時代的人生。
現實中的高中生活,才真跟他隔了三千年。
壁畫非常龐雜,記錄什麼的都有。
時非看似目不斜視地路過,其實沒有漏過任何一幅。
所以那些看似簡筆畫的人物,很多他其實能一一對上姓名與容貌。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被稱之為曆史的一切。
“嘩啦——”忽然有水聲從腳下傳來,毫無預兆。
時非一低頭,看見自己腳踩在一片漆黑的河灘上,河水正從幽邃的河中心一蕩一蕩地漾過來,撞擊鞋底,漫上鞋麵,浸濕褲腳。
時非慢慢抬起頭,看到了暗紅色濃雲密布的天空,濃雲掩映著一輪詭異的紅月,月光照應河中央一條木船。
木船無風自動,一搖一晃,發出嘎吱嘎吱類似搖槳的聲音,飄飄蕩蕩地劃向岸邊。
“咚!”
木船靠近河灘,距離時非還有三五米距離,船底忽然發出與硬物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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