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歡聲笑語一陣陣傳入隱伏在高台暗處的一隊人耳中。
先前發問的劉申,沒得到回答,焦灼了一陣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又上前問道“向公子,難道老爺說的叛徒竟然是小姐?”
說完,他看向這領頭男子的眼睛,見他仍沒有任何反應,更加急切道“向公子,您給拿個主意啊,老爺交代了今夜必須要除掉昱王,可小姐在他旁邊,我們這些下人怎麼敢……”他突然似想到什麼高聲道,“若小姐真是叛徒,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他們一起……”
領頭男子聽到此處,麵色一沉,看向前方的眼中似吹進了幾分料峭東風,他此刻的心緒一如這夜間漂浮不定的霧氣。
良久,他徐徐抬起手臂,下令一聲
撤。
元妡從走馬燈處離開,轉身又到了天闕坊一角的街邊糕點小攤,說是想買幾樣時新糕點給家中姐妹。
旁邊的男子一直耐心跟在三步之內,元妡在挑選糕點的間隙,默默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子,男子的舉止行為她越發猜不透,也許是她自己多心,隻是心裡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必須來這裡問一問。
這家小攤算是元家的暗置聯絡點,攤主是元家的線人,名叫汪洋,常年在此擺攤設點,做的糕點也精致可口,許多閨閣女眷,包括官家小姐,都常常來此處置買,因此並不引人注目。
元妡似是無意般關切問道“老板,上次聽方家妹妹說起,你家中似乎遇到些難事,我也許久未來了,不知最近家中可還安好?若是有幫的上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汪洋輕輕歎了口氣,手中打包著她挑選好的糕點,“多謝姑娘美意,不瞞您說,最近家中的確是遇到些難事,常常幾個時辰不回家,家裡就有些不太平了,說來也讓您見笑了,都是家裡的妻子兒女不省心呐,讓人整日不得安寧。”
元妡心裡一驚,汪洋這句話已經告訴了許多她想知道的家中情況,她不在的這幾個時辰,看來發生了不少事情。她無奈一笑,不知她那些兄弟姐妹,主母姨娘們又是吵成怎樣的不可開交了,真是整日不讓她這個在外奔波的人安寧。
汪洋將包好的糕點遞給元妡,她伸手去接,卻猛然感到手中被強勁迅速塞進了一個荷包,隨即抬眸看了一眼汪洋,見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元妡於是攥緊了手中的荷包。
此刻,身旁的男子似乎並不想多留心元妡與汪洋的舉動。
他微微側身,在他二人談話之際,將深長的目光投向遠處堆滿雜貨的高地。
他站立的位置,恰好可將那隱伏在牆底的一隊人儘收眼底。
那個坊中最不起眼的角落,在任何時候看來都是一片漆黑,連月光都無法照拂入內。
沒有人知道男子究竟看到了什麼,隻是似乎等埋伏在那裡的所有人撤離時,他的眼中有如星子般微不可察地閃爍。
元妡買完糕點後,負手而立的男子將遙遠的目光收回,不動聲色道“天色已晚,姑娘一個人多有不便,不如由在下送姑娘回府。”
元妡略一思索,若是讓這男子送自己回府,便是將自己的身家背景全部暴露給他。如此一來,自己先前費力隱藏的身份就露餡了。
因此……不僅不能讓他送自己回去,還得想辦法擺脫他,絕不能讓他和他的人偷偷跟著自己。
想到此處,她含笑道“若真叫公子送我回去,怕是要讓您的人久等了。”
那男子順著元妡的目光看向對街,一名方紗遮麵的紫衣女子靜靜佇立華燈之下,衣袖寬大卻難掩玲瓏身段,方紗之上一對細長斜飛的雙眸妍麗無比。
男子先前還有些疑惑的神情隨即了然,不過隻是淡淡一笑,不欲再多言。
元妡抓住機會連忙欠了欠身,“那位姑娘已經跟了公子許久,我就先行一步,不打擾公子了。”
說完,不待他開口,轉身離去。
走出幾步,她將手中緊握的荷包攤開,取出裡麵的東西,定眼一瞧,是一支金雀步搖,其上有著繁複華麗的點綴。
元妡有些錯愕,她記得這是姑姑即將嫁入皇宮時元府為其打造的嫁禮之一,怎麼會在這裡?汪洋將這個給她又是何意?
她擺了擺頭,算了,先回府才是最要緊的事。
待元妡離開視線後,那男子身邊一直潛伏著的一高一矮兩個貼身護衛,跳入似濃墨愈見深沉的月色下,悄悄移至他身側。
高的那位將至中年,著一身褐色衣袍,腰佩短劍,全身上下被披風和帽笠遮住,隻餘一雙如鷹般的眼閃著警覺的光。
矮的那位一身赤紅短衫,眉目青澀,麵孔稚嫩,儼然隻有十二三歲。
高的那位低頭俯耳道“殿下,會不會是我們想多了?”他掃向元妡逐漸消失的身影,“她會不會真的隻是一位普通商人的未婚妻室?”
“這你也信?”矮的那位迅速打斷他的話,不耐地睥了他一眼。
男子挑眸看向身旁褐色衣袍的中年侍衛,“若真如此,那些人豈會不動手就離開。”
“說來,咱們還要感謝她。”矮的那位表示讚同,“不過,主子您是怎麼料定這元府的小姐今日會赴約前來?並且是單獨一個人。”
“上次在坊市中,本王可是做了不少努力。”男子饒有興味地笑道。
高的那位聽的一頭霧水,想要繼續發問,又怕觸了黴頭,緩一緩道“殿下…對麵那紫衣女子一直偷偷跟著您,怕是不懷好意,要不要先將她處理掉?”
“不必管她。”男子冷冷道“她的來頭可不小,你們怕是動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