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輿浮圖!
皇城禁宮,太極殿。
殿中高台,數尺平鋪的紅綾之上,
一緋色長裙女子伴著鼓樂,衣訣翩然,羅袖飛舞。
薑貴妃見此頷首一笑,“本宮還以為景妃的壽禮是要親自為陛下舞一曲呢。”
“臣妾已為陛下嬪妃,如何能在外人麵前作舞?”景妃斂眉輕哧,“薑姐姐主理六宮多年,連這點婦德都不知嗎?”
薑貴妃不禁一嗆,眸底怒色翻湧。
正在兩人鬥嘴之際,殿中的鼓樂之聲驟然激烈開來。
那緋衣女子隨之甩開的長袖也變得勁力十足,仿佛隱含腕力的筆尖點在足底的綾綢之上。
她輕移嬌步,縱身一躍後霍然撲下,輕舒的長袖如在指尖操控的筆杆,遊走於紅綾平展的地麵。
持續了十幾秒後,劇烈的鼓聲乍然停止。
那女子淩空飛起,長袖翻飛間雙腳點地,最後的舞步與落幕的鼓聲一道戛然而止。
有幾名仕女隨即上前,捧起地麵的紅綾,一路小跑至紹仁帝眼前。
眾人這才發覺,那女子先前一舞中隱含的力道,實乃足尖作畫所需。
數尺綾綢之上紅黑相間,層次分明,
儼然一幅鬆鶴延年壽圖。
昂首立地的濃墨黑鶴,在大片以綾綢原色作底的紅鬆襯托下栩栩如生,超然視物的氣概,一如帝王手握江山的氣宇。
這女子竟能在短短一舞中以足點地,完成了一幅帶入高超技藝的畫卷。
如此舉世無雙的才技,自然引得席間眾人驚歎不已,開口稱讚之聲不絕於耳。
女子仍跪於堂下,束發的絲帶飄然迎風,隱隱幾分英氣。
紹仁帝看著這一幅鬆鶴壽圖,目露讚賞,指著垂首跪在堂下的緋衣女子,和藹道“這是誰家的孩子?”
“陛下。”景妃立即答道,“這是杜郎將的遺女啊,杜郎將一家男丁俱在陛下平亂郕州一戰中為國捐軀,隻留下這麼一個孤女,執政王將其收作義女,自幼養在王妃膝下。”
紹仁帝這才想起來,唉聲歎氣不已。
“原來是杜郎將的遺孤啊。”他重新看向那女子,幾分憐憫,“好孩子,你闔族上下為我王朝先烈,你本該享受郡主之尊養在皇城,是朕疏忽了,著實有愧於你的父親。”
“家父與眾兄弟身為我大旻男兒,自該為王朝奔赴沙場,馬革裹屍,陛下不必愧疚。”那女子低眉斂目,恭敬作答。
紹仁帝讚許地點點頭,“你送與朕的鬆鶴壽圖朕很喜歡,想賞賜你些什麼,你可有何心願?”
“夢娉啊。”執政王關煒朗聲開口,對著那女子含笑提示道,“陛下金口已開,你有何心願不妨直言,隻要合情合理,陛下都會幫你達成的。”
叫作夢娉的女子緩緩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紹仁帝右側案席上靜坐的那個人,眼尾上揚,
“陛下,杜氏全族世代習武,皆以保家衛國為終身使命,臣女沒有他們一般遠大誌向,隻求與所慕之人廝守一生,相夫教子,為賢良妻室。”
紹仁帝渾身一顫,不自控般陷入回憶。
‘與所慕之人廝守一生,相夫教子,為賢良妻室。’
似乎相同的話語在十幾年前,也由一位絕世傾城的女子親口對他說出。
他當時也曾真心以待,以為可以共度餘生。
可世事無常,滄海桑田…
他最終還是親手殺了她,結束了這一場所有人眼中,金玉良緣的兩國聯姻。
景妃見紹仁帝的神情有些奇怪,忙打著圓場,“世間女子心中所願不都是求得一如意郎君為終身依靠嗎?”
她以為老皇仍未讀懂那女子的心思,笑道“陛下還看不出來嗎,夢娉姑娘是看上陛下的某位皇子了,就看陛下肯不肯割愛咯。”
紹仁帝回過神來,笑看著那女子,“原來如此,不知哪位皇子能得你這賢良妻室,你說出來,朕為你指婚。”
杜夢娉一雙水光瀲灩的秋瞳在紹仁帝右側席間搖蕩……
悄然間看到居主位的關煒向她投來的篤定眼神後,她更加堅決道“昱王殿下,不知夢娉可堪殿下心中王妃人選?”
堂下端坐的元妡聞言睜開了迷蒙的雙眼,仔細瞧了瞧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