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妡呼出一口長氣,還好陛下沒有追究,讓自己躲過了一劫。
她正暗自慶幸著,
沒有察覺到高座之上,紹仁帝老邁渾沌的雙目,正一動不動地端詳著自己,眸中逐漸流露出異常沉重的情緒。
半晌,紹仁帝收回看向元妡的長長目光,又將視線再次投放到關漌的身上…
這孩子,明明事涉自己,卻從開始到現在不曾出言辯解過一句,當真是個倔脾氣。
不過,他越是不著急辯解,自己就越是能從中看出些什麼……
執政王關煒此刻正緊緊盯著紹仁帝的目光,
見他先看了看堂下的女子,緊接著又看了會關漌,視線一直在他二人身上輾轉徘徊。
他忽然想起,對於薑貴妃的指控,關漌似乎一直沒有開口否認,這莫非意味著什麼?
他微眯了眼,自己也說不出何故,就是覺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這邊紹仁帝像終於拿定主意般決然開口。
“夢娉啊。”
他看向坐在關漌身旁的杜夢娉,溫和一笑,“朕這個兒子年少,尚且風流多情,朕著實怕他耽誤了你。不如你在這大殿上諸王孫之中另擇一夫婿,朕即刻賜婚於你。”
“皇兄!”
關煒率先接過話來,神色一肅,“臣弟這個義女,脾性最是倔強,認定了昱王,就斷不會再屬意他人。不如先讓她以侍妾的身份入王府,也算全了她的心願。”
紹仁帝倒是一愣,沒想到自己這個皇弟竟如此執著。
他低歎一聲,自己畢竟是開過金口,答應滿足這位夢娉姑娘一個心願的。
如今她既堅持入昱王府,自己也不好再推諉了。
“若是夢娉姑娘不覺得委屈,那就這麼辦吧。”
侍妾?
杜夢娉啞口失笑,義父為了讓她入王府監視,當真是不顧一切了。
自己好歹是堂堂杜府,滿門忠烈之後。
如今,竟是連臉麵也沒有了。
她撰緊雙拳,都是因為那條帕子。
這份屈辱,他日定要從那個女人身上討回來。
“把這個還給元姑娘。”紹仁帝將握了許久的手帕遞給身後的內侍,沉聲對元妡道,“既是昱王贈予你的,你就好生收著吧,彆輕易送給他人,也彆再用作他途了。”
元妡垂下眼睫,陛下他……
該不是誤會了吧?
那麼自己要不要出言解釋一下?
算了,這一番小風波就算過了,自己還是不要沒事找事了。
畢竟有一句話叫‘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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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
如銀月光撲向皇城四處的宮闕樓宇,自半掩的窗格射入太極殿,照亮殿中眾人各異難測的神色。
堂上,所有人都在靜默等候著一個可能改寫大旻曆史的最終結果。
方明源在數柱香滅之後終於出現在了大殿門口。
他的身後,一眾禁軍精兵正押送著先前故意放出的敵軍齊步走來。
關垣一顆心猛地緊縮,直起脖子,想從這群人的神情中率先看出結果。
終於,在看到方明源唇角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後,頹然跌坐回席間。
“微臣幸不辱命,完成了陛下的交代。”
方明源拱手上前,篤定開口,“微臣一路暗中跟隨這批死士,見他們先是極有警惕的在城內四處投竄,而後又兵分數路,分散行動,微臣選了其中身手最敏捷的一支隊伍尾隨,果然見他們逃匿進了藏身地。原來他們繞了一圈,最終竟是進了殷王府!”
他頓了頓,凜然續道“微臣怕王府中存有密道,讓這批死士趁機逃脫,於是下令包圍王府,搜查各處。”
“你好大的膽子,沒有陛下的諭令,竟敢擅自做主查抄當朝皇子的府邸!”
張席間拍案而起,豎指狠狠對著方明源。
“微臣不查,怎能看到殷王隱匿人後的不臣之心?”方明源冷哼一聲,揮手示意身後的禁軍將搜查到的東西全部抬上來,
“陛下請看。”
他隨手打開幾個沉重鐵箱的蓋子,“這是微臣在王府中繳獲的千餘件殷王私自鍛造的兵器,而剩下的那些,則是數不勝數,遠遠超過皇子該有供養的錢財。這些,足可證明殷王在暗地豢養死士,組建私兵。”
“陛下!這是誣陷!從方統衛私放敵軍入城的那一刻,陛下就該看清他是在為何人效忠!”
張席間仍不死心,還在為關垣做最後的抗爭,
“還有…還有那塊狴犴母符,昱王將它帶在身上已屬不爭的事實,這點又要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