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姑娘啊…”
關煒微眯了眼,寒厲的雙眸掃視著元妡,“他日如願入了昱王府,可要多多照顧夢娉。”
“照顧二字實不敢當。”元妡麵色平靜,從容開口道,“臣女倒是很羨慕杜姑娘,能得王上庇護。”
關煒摩挲著掌心的白玉扳指,笑意深長,“元姑娘手中一條昱王親贈的錦帕,就是夢娉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
言罷,他揮了揮手,示意輿夫繼續前進。
元妡眼見關煒的步輿即將繞過自己,心下一橫,朗聲道“臣女懇請王上救我元氏一族。”
步輿再次停下。
關煒聞聲回頭,俯視元妡的目光多了幾分探尋,“這倒奇怪,元姑娘何不去求昱王?”
元妡坦然一笑。
她知道,經曆了那晚太極殿之事後,恐怕在所有人的心中,自己與關漌都早已是同一陣營之人。
但她當下並不慌亂,徐徐站起身來,
“王上不願相救元族,難道連長樂坊市也要一並舍棄嗎?”
關煒心頭一凜,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白玉扳指。
元妡微微揚眉,“王上是認為臣女所說的隻是猜測而沒有證據嗎?”
長樂坊市,這個名義上由陸府私家享有,實際是與元府共同經營的商貿地,
在殷王倒台之後,隨時都麵臨著會被朝廷派人前來查抄的風險。
元府暗地經營坊市為殷王斂財,助其豢養死士,這早已是藏不住的秘密。
可坊市背後另一位搜刮脂膏的權貴,他打著經商幌子暗地的勾當,還尚且無人察覺……
其實元妡從知道元府與殷王私下存在利益勾連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懷疑與元府聯手經營坊市的陸家。
到之後,關漌受命著手調查坊市,可在查到了蛛絲馬跡後就再無動靜。
元妡猜想,一方麵,關漌是看出了關煒想利用他們兄弟之間的爭鬥,漁翁得利;
另一方麵,他可能查到了更深處、更加不可告人的勾結。
而且在當時,為了繼續取得關煒的信任,這些隱匿於人後的勾結並不是可揭露出的時機。
可現在,隻要元妡手中保有的元府經營坊市的賬單,與關漌手上當時調查坊市收支留下的戶部備案,這兩處的賬目一對,
元府這邊的賬不乾淨,可他陸府那邊也未必就乾乾淨淨。
不管陸府比元府小心千倍還是萬倍,紙終究包不住火。
更何況,是一把因殷王倒台而燒起的,舉國上下民眾痛恨貪腐現狀的大火。
“大膽!”
關煒身旁侍立的太尉周子彧,對著護衛在一旁的禁軍喝道,“此女無禮衝撞王上,你們還愣著乾什麼。”
“王上容稟。”元妡好整以暇。
關煒重視民心民情,愛惜民聲。
這一點,元妡並不難看出。
所以,他絕不會允許自己與陸府背地不法的勾結於民眾眼前曝光,
特彆是在他即將更進一步、掌控朝堂的當下。
元妡的一句‘長樂坊市’,算是拿住了關煒的把柄,也為她接下來的計劃鋪墊了可行的一步。
“元氏一族上百口人危在旦夕,臣女實在是心急如焚,才會慌不擇言,衝撞了王上。元族從前所忠非人,招致今日滅頂之災,若是能得王上相救,我元府日後定舉闔族之力為王上效忠,臣女若是能有幸入昱王府,亦必將從此為王上效力。”元妡頷首道。
她很清楚,關煒千方百計地想讓杜夢娉入昱王府,就是想以此監視住漸漸讓他難以控製的關漌。
可惜半路殺出了個自己,差點破壞了他的全盤計劃,也讓杜夢娉最終隻能以侍妾的身份入王府。
不過,即使是侍妾這一屈辱的身份,關煒也要堅持讓杜夢娉入王府。
這足以說明,關煒對關漌深深的忌憚與猜疑……
那麼,對於關煒而言,
既要無時無刻監視著關漌,掌控他的全部舉動,一個侍妾如何能做到?
自己這個未來的昱王妃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元妡沉吟片刻,再次開口,
“其實王上不必奇怪,臣女於昱王而言,不過是被他用來推脫杜姑娘的借口,等到我這枚棋子對他再無利用價值之後,他自會棄如敝履,甚至於隨手損毀。這一點,臣女早就心知肚明。”
“王上。”周子彧肅然看向關煒。
他冷笑道“此女的話信不得,她族尚且依附那罪賊殷王時,她就已經與昱王私下勾結,在太極殿上替昱王作證,坐實了罪賊殷王謀反叛國的罪名。如今,焉知不是昱王故技重施?”
“太尉竟認為臣女是為昱王作證?”元妡輕哧一聲,
“臣女在太極殿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保而已,試問我若真的替那罪賊殷王做了偽證,今日還如何能安然站在王上麵前?臣女雖為女子,也想主宰自己的命運,不想做任何人肆意擺布抑或是爭權奪利的工具。”
“巧舌如簧,王上不必理會她。”周子彧不耐道,“她敢攔王上的步輿,將她交給禁軍就是了……”
“周太尉。”
關煒抬手打斷了周子彧,嘴角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此女可是未來的昱王妃,她若有個閃失,本王如何與昱王交代?”
他頓了頓,語氣不辨喜怒,“元姑娘今後可常來我王府與夢娉走動,他日以姐妹相稱豈不更顯親近?”
“是。”
元妡輕輕一笑,旋即垂下了雙眸,神情不明。
麵對這位陰險狠絕、窮竭心計的執政王,其實元妡也並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
但她知道一句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