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道心中充滿了不安,忐忑,但更多的卻是畏懼。
淳安帝的脾氣崔景道再熟悉不過了,除了閔瑞,恐怕就連徐皇後都不及他更了解淳安帝。
淳安帝舒了一口氣,平緩道:“你跟隨朕多年,應該知道朕喜好什麼,憎惡什麼。也應該知道什麼事情朕可以寬恕,什麼事情朕不能容忍。”
崔景道躬身道:“奴才知道。”
“那好,朕來問你,盧美人差人送與你的銀子,可還好用嗎?”
忽然,淳安帝話鋒一轉,語氣淩厲問道。
崔景道咕咚一聲跪了下去,俯首道:“回皇上,那銀子不好用,奴才也不敢用。”
“你不敢用?”
淳安帝驚疑問道:“你收都收下了,又怎會不敢用?”
崔景道帶著哭腔,回道:“奴才深受皇恩,忠心為皇上辦事,敬事房關乎皇家血脈延續之重,奴才怎敢以此謀私?”
淳安帝皺起眉頭,哼聲道:“是嗎?那朕倒是想聽聽,你是如何忠心為朕辦事的?既未謀私,那這銀子又去了哪裡?”
“皇上,那筠梅殿何掌事三番五次送銀子給奴才,奴才知道何掌事其意,但奴才絕不敢違背聖意。那些銀子奴才雖不想收卻也不好駁回,奴才便自作主張,借用皇上之名,將這些銀子賞給了敬事房內各人。”
淳安帝眨眨眼睛,探頭問道:“你將千兩銀子賞與了眾人?”
“是,皇上,奴才一兩也不敢私留全部賞與眾人,還買了些布匹衣物送去了浣衣坊,人人有份。”
崔景道再次俯地叩首,悲壯說道:“奴才冒用皇上之名,實屬大不敬之罪,懇請皇上處置,奴才心甘領罪。”
崔景道這招的確夠絕,承認有罪,但卻不是謀私之罪。
我將銀子以你的名義賞與了眾人,你看著辦吧。
承認了,那這筆銀子就是皇上你用了,大家都會對你感恩戴德,與我崔景道沒了關係;你不承認,那你就罰我好了,看下人們會怎麼看你這位出爾反爾,言行不一的皇帝。
淳安帝總不會讓人將這些分出去的銀子一一收回吧?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彆無選擇,隻好說道:“你先起來吧,朕恕你無罪了。”
“奴才謝皇上。”
“崔景道,你說將銀子分與了眾人,該不會是近幾日之事吧?”
“奴才不敢,每次何掌事送來時,奴才便立刻分了眾人。現今敬事房內眾人,都記得皇上您的好呢。”
淳安帝瞪了崔景道一眼,心道:這個老家夥,比狐狸還狡猾。
“先陪朕用膳,若是讓朕查出你所言不實,朕便定你個欺君之罪。”
崔景道急忙應是,心下卻暗暗慶幸,不由想起了顧衝。若不是顧衝,自己今兒個就栽了。
顧衝心情沉悶地坐在牆角下,他剛剛得知,何掌事被杖斃了。
雖然他與何掌事並無交情,從某種層麵上來說,兩人甚至勢同水火。
但聽到他的死訊,顧衝心中還是有些不忍。
畢竟,一條人命就這樣沒了。